飄天文學 > 攝政王妃她說一不二 >第六十九章 滿庭芳(四)
    “並無此意。”楊劭乾淨利落地拒絕他,說着又要把人往外推。

    簡玉珩急忙側過身:“先生如此丰神俊逸,戴面具不過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這煙花之地流連吧?”

    “所以呢?”楊劭極不耐煩,簡玉珩會心一笑:“放心,理解,誰還沒個擅妒的夫人,此事我絕不會傳出去!”

    這是覺得自己是河東獅?

    顧予芙已然在後面開始偷笑,劭哥惱怒又沒辦法的樣子,偶爾見一次,還挺有趣。

    “我夫人貌美又溫柔。”楊劭陰沉着臉,“別的無可奉告。”

    “這……只求您的姓名和高就之處,簡某是生意人,還想日後與您互利互惠。”簡玉珩不禁有些尷尬,“我也是有些生意的,採買東西,或許能用得着在下。”

    “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楊劭硬生生下了逐客令。

    “先生當真拒人千里之外,那這樣吧。”簡玉珩無奈,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這是徽州商會的信物,只要是開在皖地的商鋪,多少有些用,送予先生吧。”

    “那便請回。”楊劭接過玉牌,順手往桌上一丟。

    簡玉珩不禁大喫一驚,此禮說大不大,說小也確實不小,此人竟混不在意,他之前暗自揣度是個人物,特意跑來結交,看來並沒有猜錯。

    他忍不住,又朝後面瞥一眼。這小公子剛剛一笑,着實男生女相,難道……

    簡玉珩恍然大悟,朝楊劭拱了拱手:“多有叨擾,在下告退。”

    “不送。”楊劭冷眼目送他退出房外,鎖了門,這才徹底放鬆了神色。

    “徽州商會?這玉牌有什麼用嗎?”予芙有些好奇,踱到桌邊撿起玉牌左看右看。

    “看了幹嘛!什麼玉牌能有攝政王令好用。”楊劭不由分說,上來就把東西收走,“別的男人給的東西,難道還想放在身邊不成?”

    “劭哥心眼真小!”予芙一看他又這副酸樣,簡直目瞪口呆,“你這樣,可不好!”

    “我是怕髒了芙兒的手。”楊劭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有點過分。他說得心虛,手上卻不正經,已然把她又圈到了懷中:“剛剛沒親完,再親一會兒,解解饞。”

    “臭不要臉!”顧予芙無奈,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卻任由他又膩上來含住了脣舌。

    可這個吻,不一會兒便隨着楊劭的主動敗逃而告終,心火更甚,又要冷靜,他只得鬆了手,坐到一旁埋頭繼續喝他的冷茶。

    不多久又有人來敲門,這回是鴇母送了馮小姐過來。

    馮小姐已換了一身更輕薄的衣裳,大紅紗衣下冰肌難掩,一頭烏髮墨色溪流般淌下來,襯托着瓷白的嬌顏尤顯清純動人。

    “快給邵大人見禮。”老鴇催促道。

    馮小姐低着頭,蓮步緩緩,可原來的滿臉悽楚,在看到楊劭的面容時,先是一愣,忽然露出了欣喜的嬌羞。

    “邵大人,您看是在這兒還是……”鴇母滿臉堆笑,曖昧道,“還有您這位小兄弟,兩個人一道可不合規矩,價錢上得再……”

    予芙被她說的嚇了一跳,還好楊劭立刻道:“人先留下,不急,聊兩句再說。”

    “您先聊您先聊,有事兒了拉彩繩便好。”鴇母諂笑退下,臨走不忘朝馮小姐叮囑,“伺候好大人,可不準使小性兒。”

    “知道了媽媽。”馮小姐柔柔一福,又嬌又軟。

    待鴇母一走,顧予芙立刻便上了前,柔聲和馮小姐道:“馮姑娘,你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

    “你!你是個女的!”馮小姐一聽這聲音便愣住了,又仔細端詳予芙的臉:“你……你看着好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數面之緣,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卻認識你。”顧予芙顧忌到楊劭身份特殊,不好說的太具體,只得模棱兩可道,“咱們在安慶,一起喫過幾次茶。”

    “安慶……”馮小姐聽到這兩個字,彷彿墜入到往事如煙的夢中,蓮瓣兒似的面容上,頓時流下清凌凌的淚水,“那似乎是好久之前了,自從離開安慶,我再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我被輾轉了了好幾手,我…我!”

    這淚水淌進了顧予芙心裏,叫她跟着一同作痛,她連忙抓住了馮小姐的手:“別怕,我們一定會贖你出去!”

    楊劭在旁道:“贖身的事估計複雜,今晚我另派人過來打點。”

    “邵大人願贖奴家出去,這恩情……”馮小姐正哭得梨花帶雨,立刻轉悲爲喜,鬆了顧予芙,轉而朝楊劭款款拜下,“大人,奴家從此就是您的人了,當牛做馬,只願一輩子伺候您。”

    楊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顧予芙也覺察出不妥:“我們不是要你這樣報答,等出去後,你可以自謀生路。”

    “可我除了這副身子,哪裏還有什麼謀生的手段……”馮小姐盈盈垂淚,向楊劭爬近一步,“邵大人願爲奴家衝冠一怒,想必也憐我些。”

    “你怎麼回事!”顧予芙惱了,哪有這樣不自尊自愛的人,“你若擔心出去後的生計,我們可以安排你學門手藝。”

    馮小姐卻不管顧予芙,一心糾纏楊劭,似不經意,將自己的外裳更抖落一些,酥胸半露,閃爍着欲蓋彌彰的誘惑光澤:“邵大人,奴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小學過琴棋書畫,那些伺候人的規矩,來這兒我也都學了,一定能伺候好大人,叫您喜歡,大人別趕我走。”

    在馮小姐眼裏,做活兒求生,又哪裏比得了,勾搭上眼前英俊多金的公子哥兒。這半年來,她輾轉數地,嚐遍了人間冷暖,早就領悟所謂的驕傲,遠不如錦衣玉食來的實惠。

    可當她這一切的想法,叫顧予芙從眼前人的行爲裏認識出來,已是透徹的失望。

    那個在安慶,寧願被打巴掌,也不願就範的馮小姐呢?

    那身看起來絕不屈服,冰清玉潔的傲骨呢?

    她挖空心思救的,難道是眼前這個,上趕着給楊劭爲奴作妾的狐媚子!

    “邵先生,奴不求名分,只要跟着您……”馮小姐還婉轉求憐,卻不知道楊劭從剛剛,便已在心裏直犯惡心,只不過礙於妻子面前,將人一腳踹死未免太過血腥。

    爲免自己剋制不住,楊劭乾脆轉身要去顧予芙身後,誰曾想馮小姐居然伸手,朝他腳邊撲過去。

    “你走開!”顧予芙再也忍不住,說着話只覺氣血上涌,“這是我丈夫,你休想!我原本還以爲你,和我一樣,寧死也不願……”

    馮小姐猛地一驚,忽然明白了眼前人爲什麼會態度鬥轉,收斂了姿態淚水漣漣打量她:“我…你沒受過我的苦,又哪裏懂,我的心…那些骨氣有用嗎…我不知道他是……”

    顧予芙一聲冷笑,滿腔熱血冷在心裏,凝成了骨鯁在喉,說不清是哀其不幸還是怒其不爭,她拖上楊劭時,眼睛已然發紅:“劭哥,這人我不救了!這裏我也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楊劭握緊她的手:“哥哥早就這麼覺得。”

    馮小姐盯着顧予芙,電光火石間,這冷傲含淚的模樣與記憶重合,她恍然大悟驚叫起來:“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那個在東市口,和我一起被賣的……”

    楊劭忽然頓住了腳步。

    “邵大人!”馮小姐見他回頭,將這三字念得悽婉,心中燃起了希望的光。

    顧予芙眼中含淚,不解地看過來,楊劭側首貼近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不能一走了之,我忽然想起來,剛剛投壺時張翰文和我說,他受人之託要贏下這賤人……”

    “張翰文?”予芙一愣,“受人之託?”

    “她自微不足道,如果有人指名道姓要她,只有一種可能,那人定是以爲她認識你……”楊劭微眯的星眸中,隱隱有了殺意,“不管是什麼目的,我也得……”

    “別殺她,法理人情,都不至於。”顧予芙垂了眸,她知道楊劭爲了她,隨時會把自己化作世間最兇悍的刀,可她並不希望,他將殺伐的權力無限濫用,“既然這樣,這事讓我來吧。”

    楊劭愣住,隨即點了點頭。

    現如今,顧予芙總能第一時間,將他的心思猜個七七八八,她像他靈魂的一部分,彼此相通,卻是一片血腥烏濁中,永遠純白的那一塊。

    顧予芙轉過身來對着馮小姐,男裝的寬袍,使她有了不同於往日的風骨:“我和我夫君商量後,還是決定贖你離開此地。”

    “夫人,邵大人!”馮小姐擡起朦朧的淚眼,“夫人放心,奴一定伏低做小,真心侍奉您作姐姐……”

    事到如今,還在做不切實際的夢?

    但至此時,顧予芙的心中,對她已然沒有了憤怒,只剩下居高臨下的可憐,不是因爲地位高低,而是從人格上俯視:“我們會送你走離開淮南,從今天起,你不認識我,我也沒見過你,否則的話,會讓你後悔終身。”

    交代過老鴇,將馮小姐暫時鎖在房中,楊劭帶着顧予芙,終於要從滿庭芳離去。

    “能叫得動張翰文的人,以我看,只有那麼一兩個。”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楊劭和顧予芙低聲商議着自己的猜測,予芙也已猜到他心中所想:“更重要的是目的何在?我覺得應當只是打探,畢竟若是想害我,大可不必走這樣的彎路……”

    “貴客請留步!”

    二人快走到大門口時,突然有清亮的女聲低喊,予芙頓住腳步回首,才發現,是剛剛唱杜麗娘的小旦月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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