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名少年，也有可能是魏國遊俠的眼線，在此傳遞着我們的情報，過幾年甚至可能成爲反抗秦軍的遊俠。”
“此二人居心叵測，當殺！”
“只要殺了他們！哪怕是隨意殺一個，百將您就可以進爵‘官大夫’了！”
很明顯，這名從軍多年的秦軍老卒，絕對是心狠手辣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那老翁已經頭髮花白，別說提起武器上陣殺敵了，哪怕是想要手腳利索的逃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那名少年，看起來比較淳樸，並沒有遊俠那種放蕩不羈的感覺，更不可能與遊俠接觸太多。
秦軍老卒之所以這麼說，僅僅是爲了找一個藉口，將他們全部殺掉。
“不行！”
“百將.......”
“我意已決，休要多提！”
蒙恬將秦軍士卒趕出了老翁的家中，說道。
很明顯，蒙恬也有着自己的底線。
在一旁站着的趙莽，也默默的將舉到一半的百鍛鋼斧，收了回去。
如果前面真的有人敢試一試殺良冒功，那麼也就別怪趙莽要多管閒事，讓他們人頭落地了。
作爲一名血脈中流淌着華夏血脈的人，趙莽可以對戰場上的士卒揮舞屠刀，一路追殺，斬獲他們的首級，甚至是直接殺投降的俘虜，也能夠做到面不改色。
畢竟，自己如今站在了秦軍的陣營中，這些俘虜日後都有可能會反抗，造成更大的動亂，甚至還殺過自家的袍澤兄弟。
但他同樣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線，殺良冒功，用無辜者的人頭墊腳，那便是莽夫無法容忍的事情了。
這個白髮老翁和少年，在秦人眼裏，是敵國百姓。
但在趙莽看來，大家都是華夏百姓，何分秦魏？
雖說，戰爭中並沒有無辜者，但倘若趙莽今日眼睜睜的看着別人，爲了升爵，對着手無寸鐵的百姓舉起屠刀，砍下他們的頭顱……
並且都保持着無動於衷的狀態。
那麼，距離他有朝一日，化作沒有底線的惡徒，對着滿城庶民，下達屠城的命令，縱容手下姦淫擄掠，也就不遠了！
拎着六個首級，蒙恬一行人來到了酸棗城西側的營地。
原本空蕩蕩的一塊地方，此刻已經徹底淪爲了‘首級聚集地’，密密麻麻的擺放着無數圓滾滾的東西，與之相伴的還有濃濃的屍臭味和血腥味。
趙莽放眼望去，這裏有着一排排的人頭擺放着，粗略估計就有着五六千枚。
這還僅僅只是城牆西側的，如果再加上另外兩側城牆，以及城內逃竄被斬殺的魏軍士卒，恐怕這個數字還要往上加。
戰爭，是血腥殘酷的！
“呼——有點頂不住這個味道啊。”
趙莽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說道。
這個味道，實在是太刺鼻了，他還沒有徹底適應下來。
相比之下，那些負責記錄軍功的軍法吏，一個個都已經看過不知道多少這種場面了，甚至在這種環境下喫飯，也能夠喫的很香，不會有任何嘔吐的感覺。
這麼多人頭擺放在這裏，自然爲了清點戰功，用來論功行賞。
早在商鞅時代，就規定：“以戰故，暴首三，乃校三日，將軍以不疑致士大夫勞爵。”
經過三天，將軍認爲無誤，就按功賞給衆人爵位。
這個過程，就叫做“驗首”。
幸好，現在已經接近冬季了，較冷的氣溫讓屍臭味被壓制了很多。
要是在夏季，灼熱的太陽這麼一曬，示衆三天的話，那個味道別提多刺激了，簡直無法想象的酸爽。
當然，三日之後，屍體肯定要很快的掩埋掉，要不然就有可能會引發瘟疫。
“的確，戰鬥的時候還沒有發覺，但是等到停下來之後，這種味道有夠刺鼻的。”
“真羨慕軍法吏，他們竟然能夠在這種環境下，長時間的工作。”
“時間久了，基本上也就習慣了吧。”
“嘖嘖嘖，要不是爲了上報戰功，我還真的一下子都呆不住了。”
“........”
軍法吏坐在了草蓆上，對於周圍的喧鬧幾乎完全不聽。
他手中捏着毛筆，在木牘上記載着什麼。
而有兩名秦軍士卒，則是被五花大綁的按在了一旁，似乎觸犯了什麼大事一樣，等待着接下來的嚴厲盤問。
趙莽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發現趙風那個傢伙，不知道做了什麼事情，竟然也被抓到了這裏來。
不過趙莽並沒有着急的上去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百將蒙恬，斬首六級，請查驗。”
“嗯，來人啊！”軍法吏冷冰冰的說道，“好好檢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小孩、婦女的頭顱混雜其中”
作爲軍法吏，最基本的任務就是做到鐵面無私。
不管對方是誰，哪怕是王公貴族的子孫，一旦觸犯了軍法，他們也會毫不猶豫揮舞手中的長劍，將其斬殺於此。
同時，他們最痛恨的，也是那種觸犯軍法的人。
在軍法吏的眼中，觸犯軍法的秦軍士卒，就和垃圾沒有什麼差別。
“事先聲明，如果你們有殺良冒功的話，就儘早說出來，現在還能夠減輕罪行，最多鞭打一番。”
“如果被我檢查出來，裏面混雜了小孩、婦女的頭顱，可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按照我大秦軍法，殺良冒功者，當受到重罰！”
“奪爵！流放戍邊！收回之前封賞的良田！”
“之前還有一個屯長來獻首，聲稱斬首二十級，結果裏面有五個人頭是婦孺的，當我的眼睛是瞎的嗎！”
“........”
很明顯，前面剛經歷過這種事情的軍法吏，現在還在氣頭上。
要是再讓他發現這種事情，絕對會讓觸犯軍法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蒙恬之前堅守底線的行爲，還是讓他免除了這一場鞭打。
畢竟，這裏剛剛斬獲的六個人頭，全部都是實打實的魏軍士卒的首級，其中沒有半點水分。
很快，這六個人頭也被擺放在了地上。
“差一個人頭，才能夠滿足集體功，再接再厲吧。”
“諾。”
蒙恬倒也不遺憾，反而抱拳說道。
雖然自己因爲差了一個人頭，無法進爵‘官大夫’。
但是，自己麾下的士卒們，都是擁有着斬首的功勞，他們可以當一個‘公士’，家中的生活質量就能夠獲得不小的改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