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裏,他翻了一個身,盯着天花板,回想着參加團計劃以來的生活。
他喜歡江放,正好江放也喜歡他,這是天大的喜事。可喜歡是一件事情,在一起又是另外一件事。
陳千岸煩躁地掀開被子,脫掉上衣進了浴室。
熱水淋着身體,嘩啦啦的水聲下,他顯得心不在焉。
任何關係都需要經營好付出和回報的尺度,給予和回饋密不可分。
父母愛你的同時伴隨條件,你是他們的希望,你要懂事、要聽話、要成爲他們口中的驕傲。父母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會願意無償付出。
他能給江放什麼呢?江放真的需要他嗎?如果在一起後發現不合適,這段友誼估計是被葬送的結果。
陳千岸失眠了一晚上,渾渾噩噩地坐在沙發上,等着化妝師過來。
舒建白再次提到決賽舞臺:“今天就上報節目了,你想好了嗎?”
陳千岸眸子定了定:“我唱《愛你》。”
舒建白勾着脣,笑了起來:“專門唱給某個人聽的嗎?”
陳千岸扁了扁嘴,一字一頓地說:“強調一下,我只是很喜歡這首歌,沒有別的意思。”
舒建白眼睛睜得大大的:“說明確實存在這麼一個某個人,是誰啊?”
陳千岸頭疼地看向他:“受不了你,腦子裏不知道一天天尋思啥,注意力多放在舞臺上,OK?”
舒建白聽着有些好笑:“我怎麼覺得你像是被拒絕之後的惱羞成怒?”
陳千岸昂着頭:“我才擁有決定權!”
舒建白問道:“那你拒絕了?”
陳千岸搖了搖頭,他本就心煩,說起這件事更發愁了:“沒有,我什麼都沒說。第一次談戀愛,我要慎重考慮。”
舒建白噗嗤地笑出聲:“至於嗎,我還以爲你是準備獻身,搞得如此隆重。”
陳千岸怒氣騰騰:“這叫尊重!說明我是一個負責人的人!懂?”
“行吧,”舒建白慢悠悠道:“你就吊着吧,吊到江放喜歡上別人。”
“閉上你的烏鴉嘴!”陳千岸閉眼不想再理這個人。
羣裏消息通知這一輪投票截止了,據說排名變動很大。
陳千岸猜測江放是第一名,《蜂蜜與蝸牛》的播放量那麼高,他的新粉肯定不少,而且公演當晚也是這首歌票數最多。
他想到這裏,打開《團計劃2021》的最新一期,快速地跳到末端。
陳千岸目標明確,就看江放發表獲獎感言這一段。
“追逐的過程或許艱辛,但又美好。希望我們都能得償所願,所期待的事情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陳千岸嘴角露出一抹輕鬆的笑,他的考慮和擔憂縮小到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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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一天的活動,晚上九點他們纔到烤肉店。
陳千岸蘸着辣椒麪吃了幾塊五花肉,肚子開始脹痛,險些讓他叫出聲。
他隱忍着疼痛,額頭蒙上了一層汗,一陣噁心升了起來。
陳千岸匆匆忙忙地跑到衛生間,剛纔喫的肉吐了個精光,身體還是不舒服。
他的不對勁沒隱瞞住江放,立刻叫了車送往醫院。
夜裏醫院人不多,經過一番細緻的檢查,陳千岸確診急性腸胃炎。
幸好送醫院及時,沒到特別嚴重的程度。醫生開了藥,交代一週內只能喫清淡的東西。
聽到這個噩耗,陳千岸頓時覺得生無可戀,清粥饅頭的生活和他喜鹽喜辣的人來說匹配度爲0。
江放抓着單子,安慰他:“先養好身體,以後可以喫的機會多的是。”
陳千岸臉色有點蒼白,道理他都明白:“口腹之慾在命面前還是保命吧!”
在醫院折騰了整整二個小時,他們回到酒店,大廳燈火璀璨,彰顯着輝煌。
陳千岸叫住江放:“我們走樓梯吧。”
江放懷疑他腦子短路了:“你房間在12層。”
陳千岸抓住江放的胳膊,眼睛深深望着他:“我今天想走樓梯。”
江放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勸說他改變想法:“你現在有走上去的力氣嗎?”
陳千岸乾脆發揮了無賴本質:“我就要走樓梯上去。”
江放看他態度強硬,敗下陣來:“堅持不住就說,不要強撐。”
陳千岸藉着樓梯扶手的支撐,一步一個臺階,動作遲緩。
樓道只有他們兩個人,腳步聲如陣陣海濤,清晰可聞地飄蕩,聲控燈照亮前方的道路。
江放走在另一側,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身上,泛起柔和的光芒:“爲什麼突然想走樓梯?”
陳千岸歪了歪頭,扯了一抹笑:“安靜啊。”
酒店的樓梯修得不窄不寬,他們的步調一致,陳千岸上一個臺階,江放也會上一個臺階。
陳千岸鬆開了扶手,累得喘氣:“我走不動了。”
江放觀察過,每層樓上去都會出現一扇門,常規來說,從門進去就能找到坐電梯的地方。
“爬上這層樓,我們去找電梯。”
陳千岸看江放誤解了他的意思,他伸出左手,看着他的臉:“我的意思是:讓你牽着我走。”
江放沒有說話,只是凝望着他的眼睛,在只有燈光的樓道里,面色帶着深沉。
陳千岸眼睛明明亮亮的,語調有着幾分小任性:“不牽以後就沒機會了。”
江放抿脣笑了笑,牽起他的手,沿着臺階慢慢地走:“現在還是啞巴嗎?”
陳千岸想起他昨天找的藉口,脣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江放挺記仇的。
他沙啞着嗓着,像年邁的老人說話的語氣:“哎呀,我的嗓子怎麼又壞掉了。”
江放說:“那就省點力氣,別說話了。”
爬到六樓,陳千岸的步子邁得很艱難,他今天狀態不行,喫進去的東西全吐了,相當於沒喫沒喝。
“我揹你走。”江放剛纔理解了他堅持要走樓梯的理由,這個空間中,給予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像是隱隱於市的世外桃源,和凡塵俗世割裂。
陳千岸一本正經地望向江放說:“能背的動嗎?”
怎麼說他都是一米八五的大高個,骨架擺在這兒,重量不輕。
“背的動。”江放鬆開他的手,背對着他,彎下了腰:“我之前背過一個朋友,從一樓到五樓。”
陳千岸趴到他的背上,不放心地問道:“能起來嗎?”
江放挺起了背,向前邁出腳步:“可以,你不沉。”
陳千岸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好奇地問道:“你那個朋友爲什麼讓你背啊?”
江放留心着臺階,走得穩重,輕描淡寫地說:“他喝醉了。”
陳千岸垂眼,輕聲問:“你酒量怎麼樣?”
江放回答:“啤酒的可以,白酒的不行。”
眨眼之間,他們上了八樓。
陳千岸格外享受這麼溫和的氣氛,一邊邊走一邊說話,空氣中飄蕩着愉快的氣息。
他突發奇想道:“我現在唱歌會不會嚇到路過的人?”
江放側着頭,直勾勾地看着他,咧着嘴輕笑道:“你想唱什麼啊,還怕別人聽到?”
陳千岸眉眼閃了閃:“正經歌。”
他清了清嗓子開唱:“分開以後每個夜晚,格外的寂靜,滴答滴答,剩大鐘在陪着我回憶……”
以《愛你》爲名字的歌曲有很多,陳千岸偏偏鍾愛這一版,聽上去不如其它幾首甜,波動的旋律像一個窮途末路的人在宣泄,溶在歌曲的愛意絢爛又悲傷。
“OH給你我的心,能否請你別遺棄,一句愛你愛你愛你愛你,能否再也不分離。”
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陳千岸清唱了前半段,具有一種微澀的滋味。
歌聲停下的瞬間,他迫不及待地發問:“喜歡嗎?”
江放“嗯”了一聲,眉眼暈染着柔和:“是唱給我聽的嗎?”
陳千岸額角輕輕地跳了一下,他選這首的目的沒有難度,誰都能猜出來嗎?
舒建白知道,江放也明白。
他緊了緊胳膊,江放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我很開心。”
陳千岸心裏美滋滋的,腦袋一點點向江放湊近,脣瓣動了動,貼在他臉頰上碰了一下:“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願意一直做個唱歌的人。”
江放的睫毛顫動,心上浮動着奇妙的感覺。
親吻原來是這樣感覺,像是一片樹葉輕飄飄落下臉上,帶着纏綿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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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千岸這一病,給其他人提了一個醒,飲食健康知識不能丟,控住嘴活到九十九。
參加完渣浪掃樓活動和安宜乳的見面會,他們的外務活動告一段落。
儀式感體現在沒用的地方,來海市喫的第一頓是火鍋,走的這天也是火鍋。
陳千岸被迫洗心革面,碗裏不倒醋和辣椒,換成了白開水。
由奢入儉難,他忍耐着寡湯淡水的味道填充肚子。
晚上八點的航班,下午有人補覺,有人打算出去玩一會。
車窗落下來,微風包含着熱乎乎的氣息,吹在臉上很舒服。
陳千岸在回酒店的路上問起江放的安排。
江放側着頭,車窗映着清澈的藍天:“去超市買菜,你想喫什麼,我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