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躺在病牀上,輸上了液體之後,看見林老出門待了許久,回來後,一臉嚴肅凝重,他立即就明白肯定是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我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沒事兒。”
林老猶豫了一下,勉強壓住心裏的悲痛,擠出一個笑容,對馮老說道:“小毛病,住院治療幾天就可以了。”
“咳咳咳!”
馮老發出一陣咳嗽聲,看着林老言不由衷的樣子,他緩過氣來之後,立即就笑了,指着林老說道:“黑子,這麼多年來,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哦?哪裏沒變?”
林老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的笑道:“臉上皺紋都這麼多了,還沒有變?”
“你說謊的時候,你的腿就會下意識的抖幾下。”
馮老嘿嘿一笑,指着他笑罵道:“別騙我了,趕緊和我說,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林老這才恍然大悟,看着滿臉笑容的馮老,他下意識攥了攥拳頭,堅持說道:“你沒事兒的,就是小毛病……嗯,肺炎,聽說過吧?你有炎症了!”
“肺炎?”
馮老眯起眼睛盯着他看,林老有些心虛的轉過頭,看向窗外,心裏一陣複雜,幾十年了,終於好不容易再一次見到了林老,沒有想到,這一次見面,就意味着時日不多了!
沒錯。
經歷過戰爭洗禮,林老對於生死早就其實已經看淡了。
但是。
馮老得了肺癌,這件事情還是讓他難以釋懷。
因爲剛纔檢查過後,醫院這邊都給出了結論——馮老的肺癌,目前已經發展到了晚期,最多也就是三個月左右的壽命了!
如果能夠在去年檢查出來的話,進行治療,那麼病情也不至於發展到這麼迅速的地步。
對於醫院給出來的結論,林老是打心裏不願意承認的,因爲馮老除了有些咳血之外,根本不像是那些晚期癌症病人那麼痛苦!
“……林老。”
對此,院長給林老進行了仔細的解釋:“其實許多癌症病人,之所以在檢查時才發現病情已經發展到了晚期,那是因爲癌症在早期時,根本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症狀,而一旦有了明顯的症狀後,就意味着已經到了晚期!”
“那小馮的病……還能堅持多久?”
林老聽完院長的解釋後,沉默了許久,才沉聲開口問道。
“……大概就是三個月左右了。”
院長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道:“林老,癌症怎麼說呢,早期的症狀不明顯,一旦病人自己有了明顯的感知反應,覺得難受了之後,幾乎都是晚期!而癌症到了晚期時,由於已經擴散到了全身,所以病情發展的速度很快……有可能,病人昨天看起來還好好的,到了第二天立刻就轉變成爲危重症了。”
林老沉默了許久。
“黑子,黑子?”
馮老看見林老站在面前發呆,對於他的話,充耳不聞,但林老的眼眸裏,卻是忽然有了淚花在閃爍着,他心裏也大概猜到了原因,沉聲說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唔,能。”
林老轉過頭,飛快的用手擦拭了一下眼淚,乾咳了一聲,從口袋裏面摸出來一盒香菸點燃,然後光明正大的用手揉了揉眼睛,說道:“這煙可真嗆!”
看見他這副舉動,馮老是又想笑,又好氣,“都七十歲的人了,還在這裏表演什麼啊?你真以爲我是老糊塗了,什麼都不懂,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出來嗎?”
林老埋着頭,不吭聲,只是站在窗戶邊上一個勁兒的抽着煙。
“給我來一根。”
馮老向他伸手。
“你不能抽了。”
林老一聽,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不要命了啊?都生病了還抽?”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馮老對此倒是看的很開,笑呵呵的說道:“能活一天,就先享受一天再說。”
林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擺了擺手,說道:“不行,你別抽了。”
“行,你不給我抽菸也可以。”
馮老哼了一聲,說道:“那你總得告訴我,我究竟是什麼病吧?你可別在拿什麼肺炎來敷衍我,我明確告訴你,我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就是得的肺炎。”
林老咬着牙,死不承認。
“黑子。”
馮老盯着他,仔細看了一會兒,看的林老心裏發虛之後,他才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覺得,你這樣隱瞞我,不告訴我真實的情況,難道對我就是好嗎?”
林老張了張嘴,最終憋出來一句:“我沒有瞞你,反正我肯定不會害你的,對不對?”
“你有沒有瞞着我,你自己心裏清楚知道有數啊。”
馮老也不生氣,目光看向窗外,淡淡的說道:“但是,你覺得,如果一個人得了重病,一直到不行了爲止,你才告訴這個病人真實的情況,對於你來說,你可能覺得是好意,但是對於病人來說,他會覺得是好意嗎?”
林老不吭聲,大口大口的抽着煙,剛纔院長和他的保健醫生小馬兩人都說過了。
暫時先穩定住馮老的情緒,先別告訴他真實的情況,以免他心裏牴觸,從而對於治療進行抵抗。
畢竟,有許多癌症晚期病人,在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後,通常都會呈現出來幾個過程。
從開始的不相信。
到逐漸相信。
然後放棄治療,覺得治療沒有什麼意義。
但這幾個過程走下來之後,往往就會耽誤不少的時間。
從而讓病情更加的雪上加霜。
“黑子。”
看見林老依然默不作聲,馮老這一次,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他二話不說,將胳膊上的針頭拔掉,翻身下牀,這個舉動登時將林老嚇了一跳,手裏的香菸一丟,連忙過來抓住馮老:“你這是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
馮老哼了一聲,甩開他的手,沉聲說道:“我要出院回家,你走開。”
“小馮,你這是在胡鬧!”
林老怒道:“你給我老老實實躺着治病。”
馮老瞪着他,“你告訴我不?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治療!黑子,我告訴你,你所謂的好意,我根本不領情!我自己也有我自己的事情,懂嗎?而不是讓你來按照你的意思,來決定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