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得了回答之後表情亦沒有多大變化,身形一閃,直接消失在原地。

    場景再度轉換。

    這裏似乎是一個古戰場,對陣雙方氣勢跋扈,在這其中,師清硯又看到了那名女子,一聲銀白鎧甲,手持長劍,劍光凜冽,凌波就站在她身後。

    雙方交戰,旌旗獵獵,硝煙四起。這場幻境卻模糊了那場戰爭的場面。

    師清硯只看到如血殘陽消散,月色的蒼涼爬上樹梢,戰場上橫屍遍野,有人的、有妖的,密密麻麻交疊在一起,看得師清硯頭皮發麻。

    那女子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經化成妖身的凌波,輕輕喚了聲雲姬,自己卻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女子的身形突然變得虛幻,化作細細碎碎的金屑消散。

    秦衍說過,雲姬是錦容古神部下,所以雲姬就後來的凌波,之前問她‘走不走’的女子便是錦容。這古戰場上的情況也照應了《九州錄》的內容:古神錦容連同部下之神俱戰死。

    的確是都死了。

    --

    外面一行人焦灼難耐,當時師清硯推大殿門的那一刻,瞬間涌出一股力量將他們推出殿外。而且,他們想盡辦法也都沒能劈開這層結界,這短短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生怕她出上面意外。

    江雲染手裏握着一沓符紙,想要闖過宮殿外圍的結界去救師清硯。

    烈火符、爆破符、風符,他都卯足了勁往裏扔。

    大師姐還在這該死的宮殿裏面呢,雖然她擔了個大師姐的名號,可天虞仙宗誰人不知,大師姐昏睡九年,修爲倒退嚴重。誰能想到接求救符的是大師姐啊,大師姐來也就算了,現在還被他弄丟了。

    推殿門那麼危險的事情就應該是他去做,枉費他還是個金丹期,說出來都丟人。

    江雲染腸子都快悔青了,冷着臉一刻不歇的往裏面扔符。可是他扔的符籙像是水滴進海綿,有進無出。

    高崇仁看着江雲染像是不要錢一般往立面撒珍貴符籙,頓時明白江師兄心情不佳,但是想了想剛纔輕點人數的結果,高崇仁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江師兄,還少..少一個人。”

    江雲染更氣了,惡狠狠甩出一張符:“少誰?”

    高崇仁飛速說道:“跟大師姐一起來的秦衍,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那還愣着幹什麼啊,我救大師姐,你快去叫幾個人一起找。”

    “馬上去,馬上去。”高崇仁迅速拉了着幾個弟子逃離了低氣壓現場,到四周找人去了。

    --

    與此同時,師清硯清晰的感覺到周圍靈氣停滯,天地倒轉,沉悶的巨響從天際傳來,然後畫面突然模糊。

    師清硯是這一切的旁觀者,她沒有去改變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歷史的投影,以雲姬的重要生命節點爲指引,帶她看過上古時期的庚辰大陸。

    靈光起,那扇石門再度出現,師清硯回頭深深的望了已經化爲一片白茫茫的戰場,便擡腳離開。

    雲姬坐在一旁用茶,看到她出來,便放下茶杯,半身斜靠在椅背上,然後對師清硯打招呼。

    “出來了。”

    師清硯點頭,問道:“原來凌波就是雲姬。”

    雲姬展顏一笑,然後擺了擺手:“不止是凌波,外面的嬴魚也是我。怎麼?你沒有在幻境中看見它們的誕生?”

    “沒有。”師清硯環視着空蕩蕩的大殿,壓下自己因爲看那幻境而產生的有些沉重的心情。

    “許是我這幻境設置時間太長了,有些記憶處已經被模糊。不過沒關係,我來告訴你。”

    “人心中有善有惡,妖也是如此,她渡雲姬成神,雲姬便將自己的心魔惡念分離出來,只是沒想到,它竟然附身於一條死去的嬴魚身上,除去惡念外,她還分離了癡念出來,便是外面的赤鱬。”

    “後來,雲姬又親自構築了這祕境來困住它們,我作爲雲姬的戰後執念親自鎮守在這裏,只是歲月流長,我神力日漸衰弱,一個不查,讓那赤鱬逃了出去。”

    雲姬話中的‘她’便是古神錦容了,師清硯精準抓住了重點:“你的意思是,外面那兩個興風作浪的妖物正是雲姬自己?”

    雲姬赤足飛到她身邊:“準確的說,是她的一部分。”

    師清硯點點頭,又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我該怎麼出去?”

    雲姬殘魂笑的一臉溫柔:“很簡單,說到底外面那東西也只不過是由心魔產生的,只要破了這心魔,便可萬事大吉。”

    破心魔,說的倒是簡簡單單,但事實上,雲姬這心魔有了自己的意識,附身於嬴魚與赤鱬之上,早就不簡簡單單只是個心魔了。況且又是滅神之戰遺留下的兇獸,怎麼會那麼好對付。

    “如此,我要做的事已經完成,至於你們到底能不能出去,就看自己的了。”

    師清硯繼續盯着這雲姬:“你要做的事?”

    “是啊,找一個有緣人,破了我這心魔祕境,也算是走得乾乾淨淨,不然留着外面那兩個禍害,良心也是不安啊。”

    “你怎麼確定我能滅得了外面那兩隻妖?而且,你身爲海神,怎麼不自己去?”讓一個築基期去滅上古妖獸,雲姬確定是認真的?

    “師姑娘說笑了。我與外面那兩個妖本質相同,我們三個的存在構築了祕境中的平衡,它們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它們。”

    “若它們消失,那你呢?”

    雲姬無所謂的撫了撫耳邊的碎髮:“一起消失唄,還能怎麼樣。”

    大殿上突然寂靜無聲,雲姬又解釋道:“它們已經有了寄託之物,也不再單純是雲姬的心魔,但我不同,我作爲一縷執念,卻會日益衰微,然後消失。”

    雲姬看着師清硯陷入沉默,右手一揮,將大殿的門憑空打開,師清硯知道她的意思,定定說了句:“告辭。”然後提劍離開。

    等師清硯踏出大殿的那一瞬間,整座宮殿如天邊蜃樓一般,逐漸模糊輪廓,化作一團藍雲,消失在了原地。

    師清硯還未反應過來,便看到一疊符紙衝着自己飛過來。上面溢出來的符意,赫然是江雲染的,他不知往這裏面扔了多少符紙,周圍一片飛沙走石。

    師清硯手上劍光一凜,將那疊符紙從中間劈成了兩半。周圍蕩起的煙塵極大,師清硯看不清周圍狀況,索性提劍衝着扔符之人過去,然後將劍駕到江雲染的脖子上。

    江雲染扔符扔的正起勁,突然就發現海神宮殿化作藍色煙雲飄散,以爲是自己的符起了作用,頓時一喜,想要進去找人。下一瞬間,一柄寒光凜冽的長劍便抵在他的脖子上。

    感受着脖子上的涼意,江雲染頓時後背一緊,剛纔他扔符扔的專注,竟然沒有注意到有人偷襲。

    再看,就看到師清硯皺起的眉頭。是大師姐,大師姐出來了。

    師清硯將劍收回去,問:“你在幹什麼?”

    江雲染激動解釋道:“大師姐,我擔心你出事,便想着炸了這宮殿救你。怎麼樣,你沒事吧?”說完,他還繞着師清硯前前後後轉了好幾圈,確定她沒缺胳膊少腿後,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隨即剩餘的弟子也都圍了過來,差點就要兩眼淚汪汪了。師清硯趕緊搖頭:“我沒事。”

    宮殿消失後,沉寂在這片海水中的那股厚重靈息也逐漸消失,一股窒息的絕望感包圍了他們,有個外門弟子一個沒忍住,張嘴吐出了一個泡泡。

    看到這泡泡的一瞬間,衆人方纔想起來,他們是被捲到海底宮殿了。

    海底啊,他們竟然無障礙的呼吸了這麼久,直到那股靈息消失,才恍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們都不會憋氣的。

    江雲染趕緊從乾坤袋裏掏出幾張避水符,每個人發下去。待他們的臉色好轉些了之後,師清硯四周環顧了一番:“其他人呢?高崇仁和秦衍他們呢?”

    “高崇仁發現秦衍不見後,便去外面找人,現在還沒回來。”說完,他又猛地意識到什麼,大喊:“糟了,他們都還沒有避水符。”

    江雲染剛要去找他們,便看見秦衍帶着高崇仁一行人回來,他們鼻子周圍有一圈海藻之類的東西,面色紅潤,沒有一點水溺之症。

    高崇仁一臉後怕:“多虧了秦兄,找到了氣暢藻,要不然,非得憋死在這鬼地方。”

    人已經來齊,他們跟赤鱬、嬴魚的一戰肯定不可避免,師清硯將海面山妖物的來歷告訴衆人,順便了解了一下他們的戰力佈局。

    三座石雕,戰鬥力爲零;四個外門弟子,修爲多是築基初期;江雲染,已經達到了金丹中期;秦衍,他雖然說是築基,但是實際情況也並非如此;至於她自己..

    劍修修煉的最基本的是修爲和劍訣,但真正要淬鍊的則是那一往無前的劍意,只要劍意足夠純粹與濃烈,修爲所帶來的實力差距在很多情況下,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所以,她大概也可以算是一個僞金丹。

    這個隊伍的戰鬥力不說多麼強大,至少也比來的時候戰鬥力強多了。

    師清硯環視了周圍,沒了海神宮殿,這裏都空蕩不少。說來也奇怪,宮殿靈息都消失了,怎麼獨留下這太陽還掛在上面。空蕩蕩的陽光映照在蔚藍的海水之上,怎麼看怎麼詭異。

    日爲太陽之道,月爲太陰之力,海面上的可稱之爲月,那麼,這裏便是日了。

    陰陽相合,組成了雲姬的心魔祕境,那麼要出去,也只能從這‘日’上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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