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他是一個優秀的人才。
看着這外貌發生了巨大變化，但是眼睛卻沒有變化的青年，江凡心中一片唏噓。
前世的魯元琛，是應帝天手下的愛將之一。
他爲應帝天南征北戰，大小戰事無不當先，立下了赫赫功勞，被評爲天下第一先鋒。
但他的結局，卻不是那麼美好。
因爲反對應帝天殘暴的統治，他以生命爲代價進行了勸諫。最終被應帝天親手誅殺。
直到被斬殺，他都沒有還手。
因爲他並不認爲自己是在反叛，他只是在勸阻自己的老大，不要繼續去做錯誤的事情。
明明對應帝天忠誠了一輩子，最終卻以叛徒的身份死去。
可是江凡知道，他的悲劇並不只是這樣。
他對應帝天無比忠誠，用生命去勸諫應帝天，想要用生命去喚醒應帝天曾經的信念，可是自始至終應帝天，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信念。
所以他的勸諫，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意義。
只不過應帝天，不能說而已。
應帝天和穆興武兩人，都是孤獨的救世主，獨自一人行走在兩條不同的道路上。
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對是錯。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唯一的選擇就是走下去。
就算前面是黑暗，是毀滅，是沒有任何光明的絕路，他們也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他們不能說也不能講。
只能孤獨的走下去。
魯元琛認爲他的道路錯了，或者是他的手段錯了，卻不知道，他根本沒有選擇，更沒有退路。
他的死，從始至終就沒有任何意義。
唯一產生的影響，就是讓應帝天更加孤獨，因爲又少了一個理解他的人。
江凡重生歸來之後，前期缺少一個打手，於是就順手改變了他的命運。
跟在江凡身邊，他當然當不了將軍。
不過他也不是那種適合當將軍的人，比起和人族打內戰，他更喜歡當一個孤勇者，和異族做鬥爭，最好身邊還有一大幫兄弟一塊喫肉喝酒。
江凡滿足了他的願望。
後期用到他的機會已經越來越少，但是一些隨手爲之的照顧還是少不了的。
魯元琛對江凡，並沒有臣子對於君主的忠誠，也沒有小弟對大哥的忠誠，但他知道在一開始能力不顯的時候，是江凡挖掘出了他的潛力。
這樣的知遇之恩，足夠讓他用生命回報。
在回報的過程中，做的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他對這樣的生活也是非常滿足的。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事情，那就是在人類公佈，他們的敵人是成爲神級的文明之後，所有的人族高層都像是被一座山嶽壓在了頭頂，包括江凡也籠罩在陰雲之中。
但他卻沒有辦法分擔。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人族一場場災難的發生。
不管他殺死了多少異族，立下了什麼樣的功勞，都抹殺不了他無能的事實。
最終的戰場上，他連參戰的資格都沒有。
但遺憾歸遺憾，該喝酒喫肉就喝酒喫肉。
距離上一次江凡要他去做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六年時間了，現在他再一次得到了江凡的召喚。
但不是要用他，而是要殺他。
“你，這輩子有什麼遺憾嗎？”
江凡開口問道。
魯元琛一怔，他很快就明白了江凡的意思，然後咧嘴一笑：“這輩子能遇到老大還能有什麼遺憾？老大你就直接說吧，要我去幹什麼？就算讓我去送死，我也絕對不會眨一下眼。”
他這話說的真心實意。
就算是死亡也不足以讓他畏懼。
要說現在就去死，確實有一些遺憾，不過刀口舔血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他自己都數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從必死無疑的局面當中，活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了，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都認爲他活不到現在，但他還是活下來了。
就算真的面臨必死的局面，也懶得交代什麼後事了。
早就已經習慣了。
死了，那就死了吧！
不過，還是對這個世界有一些眷戀呢！
但人生在世，還能真的沒有遺憾？
江凡強行壓下心中的情緒，他知道自己現在絕對不能動容，也不能被情緒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無論什麼樣的傷感事情，他都不能動搖。
他的身上，同樣揹負着很多。
那就……長痛不如短痛吧。
刀光一閃。
魯元琛驚愕的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圓，不可思議的看着江凡手中的冰刀。
他本以爲自己的老大，要自己去做必死無疑的事情。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老大的意思竟然是，要親手結束掉他的生命。
爲什麼會這樣？
他想要伸出手，他想要張口說話，他想要知道老大這麼做的原因是爲什麼。
哪怕老大要他去死，他都是願意的。
那麼老大爲什麼還要殺他？
爲什麼？
但他的身體已經僵硬，嘴巴也發不出聲音。
他的血肉正在溶解，五感在消失。
江凡的那一刀已經斷送了他的所有生機，將他的血肉靈魂本源破壞的極爲徹底，根本就沒有任何挽回的機會，當然也沒有讓他開口問話的力量。
他的眼神盯着江凡，似乎想要從江凡的眼睛裏看出一些什麼，但他失望了。
他只看到了一雙平靜的眼神。
沒有痛恨的情緒，也沒有悲憤的表情，更沒有恨意，愧疚，或者是殺死一隻螻蟻之後的雲淡風輕。
但在這平靜之下，卻彷彿醞釀着無法形容的沉重。
爲什麼？
明明你讓我去死，我也會去死的。
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魯元琛的身體出現了瓷器一樣的裂紋，然後寸寸崩壞，化作粉塵，飄灑在天地之間。
“這就是宿命嗎？”
江凡想起了魯元琛的前世，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錯，但還是被應帝天強行擊殺了，沒有對他進行任何解釋，還讓他揹負上了叛徒的罵名。
這一世，他的經歷似乎好轉了一些，但是結果也沒有任何改變。
江凡殺他，也沒有給出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