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藏着一把問劍 >第六百四十二章 發動
    “讓開!”

    宋紹元撞開人羣衝到那名囚犯旁邊,伸手拉開其衣領,並將其腦袋轉向一邊,令死囚能將嘔吐物咳出,不至於窒息。

    片刻過後,那名囚犯漸漸停止了抽搐,恢復了正常呼吸。只是雙眼依舊翻白,整個人處於昏死狀態。

    宋紹元陰沉着臉站了起來,低聲詢問一衆獄卒發生了什麼。

    按照獄卒們的說法,這囚犯是突然間發病,此前毫無症狀。在監牢單獨關押的這些天,喫的喝的都是獄中飲食,沒有人來探監,也沒有遭受刑訊毆打。

    宋紹元掃視獄卒們臉上的惶恐表情,並未完全相信。

    這名中年囚犯是個還算有點名氣的長安士人,平日裏交遊廣泛,和不少名士乃至朝廷官員都有私人友誼。

    也許是昊天信仰上了頭,也許是篤信虞國必敗,想趁現在向太皞山表明忠心,爲未來成爲人上人爭取資本,

    他最終參與進昊天信衆,差點帶人去大明宮前強行叩闕,想見到正監國的太子,讓太子“迷途知返”,帶領虞國走上正確道路。

    如此魔怔,外界肯定有人不希望他多嘴亂講,攀扯出更多事情。買通大理寺人員,暗中投毒也是也是有可能的。

    “霍二郎你去請醫師過來,丁六郎你把這裏打掃一下。你們兩個去騰一間乾淨囚室,兩側房間不要住人。”

    宋紹元吩咐道,心底嘆了口氣,看來今晚是沒空回家了。

    衆獄卒各自散去,被指派清理現場的丁六郎拿來掃把、簸箕、水桶,一邊清理着地上的污穢痕跡,一邊腹誹爲什麼這種事情要他幹。

    誰都沒有注意到,爛泥般嘔吐物中的一小部分,悄然滲透進地磚縫隙當中,緩慢霧化、消散。

    ————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皆由塵來,皆向塵往。焚我此身,光明淨土,魂歸昊天。”

    勝業坊無名宅邸中,三百餘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昊天信徒跪拜在地,對象徵着太皞山的青銅古鐘虔誠叩首。

    鐺鐺鐺——

    青銅鐘在沒有受到任何敲擊的情況下,自行搖晃,發出恢弘神聖的悠遠響聲。與城中鐘聲混合在一起。

    嗡——

    青銅鐘綻放出聖潔光芒,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遮擋、眯緊了雙眼,看着兩道人影從光中走出。

    長安城昊天道觀前任觀主,暨學真,

    太皞山信修院信修副使,公荊皓。

    前者年逾古稀,鬚髮潔白,滿是老年斑的臉龐無比慈祥溫和。

    後者剛過三十,身着鑲嵌着精緻金絲的白袍,頭上戴着玉石冠冕,左手持甘露碗,右手執拂塵。

    “恭迎觀主,恭迎神使。”

    信徒們愈發虔誠地叩拜,不乏有人過於激動,差點暈厥過去。

    暨學真當過近三十年的長安昊天觀觀主,民間威望極高,前幾年才告老還鄉,隱居鄉下。沒人能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而公荊皓,則是信修院四位副使當中,唯一的信修樞機親傳弟子,未來極大概率繼承樞機之位,是世間最接近昊天的人之一。

    他們,也是山河鎮守符豎起之後,太皞山留在虞國境內的最大後手。

    “天時已至,天命在我。起身,我們一起,以長安爲起點,讓昊天光輝重新照耀中原大地。”

    公荊皓一掃拂塵,遞出甘露碗,對最前方的昊天信徒低聲說道:“這是湛泉之水,喝吧。”

    “是!”

    那名信徒無比惶恐激動,顫抖着接過甘露碗,一飲而盡,隨後將水量很奇怪地不減分毫的玉碗,遞給下一個人。

    所有喝下湛泉水的信徒,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飄出了暗淡光塵。強烈的靈氣波動,令四面院牆上的封印符籙簌簌抖動。

    “什麼味道?”

    坊外一名巡街的金吾衛士卒似乎聞到了什麼,停下腳步,抽了抽鼻翼,“怎麼好像有股道觀的香爐味?”

    “哪有氣味,你聞錯了吧?你看細犬都沒反應。”

    他的同伴不以爲然,牽着狗繩,繼續前行。

    快了,快了。

    公荊皓與暨學真對視一眼,極爲默契地同時挪開視線。

    一切爲了昊天,一切歸於昊天。

    ————

    ‘一切歸於昊天。’

    學宮監學樓,獨自坐在長桌角落的崔逸仙看着紙條上的文字,面無表情地將紙條握入掌中,捏碎。

    “這份文書出現得太巧合了,怎麼會這麼巧,老高你的學生回趙郡認祖歸宗,託人在文案庫裏翻找的時候正好發現它。這背後一定有陰謀!”

    “不管巧不巧合,經驗證,這文書就是真的。這一點你不能不承認。”

    “我相信丹丘,他不會背叛我們,背叛虞國。”

    房間裏嘈雜不斷,一羣絕大多數教齡在三十年以上的終身博士,正在激烈爭辯。

    爭辯內容,則是一份文書。

    關於陳丹丘荊國血統的文書。

    “陳師兄是連山長指定的人選,當初葬禮上,大家也都承認了。”

    算學博士朝文遠說道:“豈能因爲一封機緣巧合的文書,就否決這一點?”

    “葬禮上大家是默認了不假,但文遠,你忘了當時沒有經過投票,不合規矩。”

    一名教授丹青兼國史兼術道的老博士搖頭道:“另外,如果丹丘心裏坦蕩,爲什麼不在當時就說出這件事情呢?”

    百獸學博士韋善駿搓了搓手掌,小聲道:“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陳師兄知不知道這回事情都兩說。我相信山長的看人眼光。”

    “山長並不總是對的,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比如君遷子。”

    老博士依舊不同意,“丹丘此刻閉關的地方,是我們學宮祖屋,修行事半功倍。眼下丹丘閉關還不算久,還夠時間去打開屋門,找他求證,並不耽誤大局。”

    “老師,”

    作爲老者弟子,丹青博士杜琴音出言提醒道:“眼下學宮的困厄處境,更多還是在於太皞山。”

    “外敵環伺,更要先處理好內部。”

    老博士搖了搖頭,視線忽而轉向崔逸仙,“逸仙,陽羽,你們以爲呢。”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二人。

    薛徹和澹臺樂山不在,學宮裏職權最高的便是他們。

    奚陽羽眉頭緊鎖,久久無言,崔逸仙陡然睜開眼睛,平靜道:“讓我去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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