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佳人十分堅定的從牀上爬起來,打了兩個哈氣梳洗穿衣,水粉色的對襟收腰託底羅裙,同色系紋繡團花雙袖子,頭上只有一隻珊瑚簪子,眼眸流盼間盡是春水清流,故覺美人無需過多點綴,這樣已是恍若傾城。

    顧禎穿着寶藍色褂子,玉冠束髮,身姿挺拔如松柏,用過早飯後拉着宋佳人在前廳認識一衆家僕。

    “原先在府裏,就是林管家在幫忙,他是孤的母后從本家挑選來的,家生子,是值得信任的人,孤離開京城後所有產業都由他管理,如今這宅子也是他在拾掇,剩下的家僕你瞧瞧,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發賣了。”顧禎思索片刻,緩緩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管家……問孤也行。”

    宋佳人暗中揉了下腰,略微頭疼的看着下面低着頭站成幾排的家僕,心裏有些沒底,從小到大連班長都沒當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管理這麼多人。

    “有名冊嗎,不如我先點名,然後聽到名字的站出來讓我認識一下?”

    林管家早就聽聞了宋氏的事,如今一見,比當初在府中見到時更明媚嬌美,隱約可見幾分殿下一般的氣勢。

    “有的,這就給您拿來。”

    “多謝林管家。”

    宋佳人秉承着和初識的人保留幾分本性,因此裝模作樣的挺直了腰桿,見人三分笑。

    名冊拿來了,按照家僕的規矩,都得改名字,因此名冊上入眼的都是春某,這些人被□□的的時間不長,因此站在下面都忍不住偷看幾眼。

    點名費了些時間,能記住的人不多,婢女裏有幾個容貌出挑的能記住,剩下的家僕就都沒印象了。

    “大家可都是按照差事站的?一樣差事的站在一起,這樣也方便我看的清楚。”宋佳人嘴角含着笑意,看了一眼旁邊只管喝茶的人,又轉回頭,見底下的家僕都不爲所動,她語氣冷淡下來,帶着冰冷“都沒聽見嗎?”

    下面的人緩緩挪動起來,分出幾堆不同人數不同差事的圈子來,飛快的撇了面色冰冷的夫人一眼,無端生出一絲敬畏,低着頭。

    管家邁着步上前一頷首,恭敬道“殿下,夫人,這幾個是負責灑掃清理的,這幾個是採買的,這些是庭院護衛,這些是……”

    宋佳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一看過去,發現管家置辦的這些家僕還挺靠譜,雖然規矩有些鬆散,但多數都是青壯年,婢女也都長的老實憨厚,沒有年邁的。

    介紹完畢,衆人齊齊給宋佳人和顧禎行禮問安。

    宋佳人有些不適應,但還是忍住了,只板着臉僵硬的笑了一下,說道“互相熟悉了纔好共事,今後咱們便是自己人了,這只是,我與各位也並不認識,因此,今日讓大家聚在一起也是彼此瞭解熟悉一下,日後長久的相處看看,互相尊重,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便是道理。”

    忽又想起統河城林城主家出的那些事,又補充幾句“還得說一句,各位可千萬不要做出那等賣主求榮,與他人傳遞消息之事,倘若被查出來,是什麼後果就說不準了…”

    訓話維持了一個早上,等宋佳人和顧禎離開半晌,家僕們才四散開來,隨即七嘴八舌的說起話來。

    “夫人看上去脾氣不太好。”

    “好可怕啊,說變臉就變臉。”

    “真是個厲害的。”

    另一邊,林管家跟着回到書房,兩面牆上掛着書畫,正牆上懸掛着一副匾額,下頭是顏色鮮亮的紅木桌子,擺放着帶扶手的椅子,下面兩排也擺放了些矮背椅子,每把椅子中間放了一個小方几,地上正中間鋪着地毯。

    宋佳人端坐在紅木椅子主母位置上,旁邊是捧着本書在看的太子殿下。

    管家捧來一摞賬本“夫人,這裏是修繕宅子所用的支出,底下是家僕的名單和每月發放的月例,貼身伺候的婢女都是家奴,這裏是她們的身契。”

    顧禎放下書,見宋佳人面上浮起淡淡疲倦,他懶懶的靠坐在椅子裏,轉頭輕聲道“今日先這樣吧,明日你跟着去巡視鋪面,循序漸進。”

    林管家把賬冊都放到桌子上,拱手一鞠,笑道“那老僕就先退下了。”

    書房只剩下宋佳人和顧禎,她塌下腰窩進椅子裏,舒適的嘆息一聲“總算能歇會兒了。”

    入眼的那一摞賬冊,又讓她頭疼不已,腰間忽然伸過來一隻大手,力道適中的給她揉按,腰間痠痛瞬間有所緩解,她看向罪魁禍首,心安理得的趴到胳膊上倚靠在桌沿享受服務。

    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再醒來時是在屋裏的榻上,看樣子應該還沒到午飯時間,於是也不急着起來,躺在榻上回想上午的訓話,覺得有些地方沒發揮好。

    直到午飯時間,她才從榻上起來,到前廳和顧禎一起喫飯,對着一桌子菜,輕聲問道“就兩個人,喫這麼多是不是有些浪費?喫不完的菜怎麼辦?”

    顧禎給她盛了碗湯,邊說“不會浪費,下面的婢女會端回去喫。”

    喫他們剩下的?

    宋佳人端起碗喝了口湯,嚥下嘴裏的乾糧饃饃,又道“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之前在營地並沒有這麼多人,也不用我操心這個張羅那個的,冷不丁的讓我掌管家事,有些沒頭緒。”

    顧禎放下湯碗,沉吟一會兒,低聲問道“…還有什麼顧慮?”

    “就是怕我管理不好,出了什麼亂子。”宋佳人拿筷子戳着碗裏的菜。

    顧禎也不善於管理這些事情,不一樣她憂心過重,於是微微嘆氣說道“不如讓管家培養幾個得力的人,以後也好幫得上忙。”

    “也行,不必事事親力親爲,勝在有得用之人,適當的查閱便可,這樣能減輕不少壓力。”宋佳人放寬了心,拿起筷子夾了幾口魚肉。

    晚上,宋佳人撐住俯身靠近的太子殿下,含糊的咕噥了兩句,被他輕柔的親吻失了一身力氣,只能把臉往被子裏縮。

    等到夜半,顧禎神情饜足,健碩結實的臂膀一把抱住她,帶去屏風後的浴桶裏清洗,時不時親一下她柔嫩的臉蛋,宋佳人累的眼都睜不開,把腦袋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閉目由着他清理。

    不知何時下過了一場雨,早上起來的時候地上還是溼的,顧禎叫不醒她,只能給她又蓋好被子,出去了。

    下過雨的天空澄澈蔚藍,空氣清新伴隨着泥土的味道,又過了一個時辰,被窩裏的宋佳人才出來透口氣,一室曖昧氣味,她忍着燒紅的臉打開窗,想起今日便要出去巡店,有些忐忑,早飯也沒喫幾口,終於在即將出門的時候看見騎馬歸來的太子殿下。

    “去哪了?”等他從馬上下來坐到車廂裏,宋佳人疑惑的問道。.七

    顧禎坐在車廂裏,小茶几上燃着香薰和溫茶,還有幾塊小點心,是出門的時候一個婢女小棠收拾的,長相圓潤憨厚,手腳麻利,老實勤懇。

    宋佳人一早就表明不喜歡有人近身伺候,於是婢女們都是提前準備好一應物事,然後退居別處忙其他的事。

    馬車晃晃悠悠的行進,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頭熱鬧喧囂的聲音,她掀開簾子望出去,原來已經行駛到主街,距離火鍋店不遠,等巡視完鋪面正好去喫頓火鍋。

    馬車停在一家茶肆門前,管事早就派人來打過招呼,說主家要來巡店,讓他們準備接待,因此宋佳人和顧禎一下馬車,就直接被店掌櫃迎進門,到內間坐下。

    宋佳人微笑着與顧禎高坐上首,頭戴帷帽“掌櫃千萬不要多心,我們就是出來逛逛,順便來看看而已。”

    掌櫃心頭雪亮,這些年都是林管家在與他溝通打理,頭回見到主家,一時摸不準是什麼脾性,因此恭敬的頷首點頭“夫人放心,茶肆生意不錯,近年來喜愛品茶的人只多不少,咱們還與各個府上來往,其他地方的茶也多從咱們這裏引進,往其他友鄰國家運輸都是有的。”

    宋佳人擡頭笑到“那爲何坐了許久沒喝到一口?許是掌櫃不捨得吧。”

    掌櫃一拍腦門兒,也笑了起來“瞧我這糊塗,諸位稍等,我去把壓箱底的好茶拿出來。”

    品完茶又坐了半刻,宋佳人和顧禎便離開茶肆,前往下一家,臨走前還被掌櫃塞了幾包好茶。

    “這個掌櫃不錯,有點意思,不過分拘謹,也不大大咧咧。”宋佳人手裏有個小本子,每走一家就寫下來,這樣方便以後整理。

    “是因爲他給了你兩包好茶?”顧禎看了眼她擺弄茶包的細嫩手指,隨意一問。

    宋佳人沒好氣道“我是那麼目光短淺的人麼,誰不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意思?只不過他的性格比較和眼緣,做生意最忌眼高手低,他從去了就一直恭敬倒是不過分巴結,這就不錯。”

    顧禎靜靜地看她幾眼,緩緩說道“孤怎能不知你是什麼樣的人,玩笑話罷了。”

    他身軀高大,坐在車廂裏有種不容忽視的氣場,宋佳人見他認真在和她解釋,不知怎的,態度就不自覺軟了下來。

    “我也…沒真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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