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入霧 >第 38 章 38
    明瑟掛了電話,心不在焉的坐了會,突然猛的起身,拿起外套“蹬蹬蹬”的下樓攔出租車。

    醫院在一處很僻靜的地方,一座小宮殿似的,然而裝修再溫暖好看,也阻擋不了它是治病的地方的事實。

    唐櫻在一樓,看到她臉上沒什麼意外的神情,像是專門在等着她,頷首道:“跟我來。”

    席沐白的病房在高層,一整層都寂靜無聲。電梯裏,唐櫻面無表情的解釋說席沐白是因爲近日連夜通宵工作,又沒有按時喫飯,復發了胃炎,血壓不足暈了過去。

    送她到病房門口,唐櫻就離開了。

    這裏靜的讓人心慌,沒有明瑟以前去醫院時,路過別人病房看到的熱熱鬧鬧。

    她輕輕的推門進去,屋內是暖黃的暗調燈光,簾布拉的嚴實,席沐白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手上扎着針。

    從喧囂的街道乍然進入這樣的場所,明瑟一時間有些異樣的感覺。

    她躡手躡腳的走到窗邊的一方小沙發上坐下,沒出聲,支着臉看他。

    不知是不是心靈感應的原因,明瑟安靜的坐了幾分鐘後,牀上被子就窸窣響了兩下。

    她微微出聲:“你醒了?”

    席沐白在暗光中睜開眼睛,立刻就感到了手上的異樣,隨之聽到一管輕靈的嗓音。

    他循着聲音轉過去頭去,想要動一動僵硬的手,結果被人按住,不悅的道:“別動,會走針的。”

    席沐白想笑一笑,嗓子幹癢得厲害,於是只好用眼光去看牀邊的人。

    她蹙着眉,脣上塗了口紅,瓷白的皮膚在光下嫩的彷彿剛解凍的豆腐,身上帶一些雨水的清寒氣息。

    他擡起另一隻未扎針的手,撫在她的眉心上,嗓音啞的厲害:“我是不是爽約了?”

    明瑟拉下他的手:“你是不是想喝水?”

    她直起腰,走到窗邊,唰的一下拉開窗簾。

    窗外下的小雨,光線並不十分明朗但足以照亮屋內。

    四處望了望,明瑟到桌旁倒了杯水,摸了摸杯壁溫度正好。

    席沐白已經靠坐了起來,看她的這一圈動作。

    許是因爲本來約了要去看展覽,她穿的十分好看,亮色拼接的毛衣,緊身高腰牛仔褲,長筒靴,在她彎腰倒水時勾勒出好看緊緻的小腿和臀部線條。

    側臉黑髮下脣紅肌白,是陰雨天氣中最鮮活的一色。

    明瑟拎了桌旁的一把椅子,坐到牀邊,把水遞給他。

    席沐白接過杯子,看着她,慢慢把那一杯水喝完。

    喝完水才覺得嗓子舒服些,見那姑娘直勾勾的盯着她,不由得發笑:“怎麼了?”

    明瑟看他,眉眼還是一樣的清雋,只是脣色有些白,或許是因爲休息好了,神色看着反而比昨天清爽些。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撇嘴道:“席總好本事啊,說要陪我看展覽結果把自己作進醫院了。”

    不僅如此,身邊除了唐櫻,還連個來看的親人都沒有。

    席沐白活了小三十年,都不曾被人用這種口氣諷刺過。奇怪的是他竟然絲毫不覺得生氣,反而微微勾起脣角:“我的錯,叫護士來拔針,現在去應該還趕得及。”

    他說着,就要按旁邊的鈴叫護士進來。

    明瑟一惱,去按他的手:“席沐白,你故意的——”

    “我沒有,”他被她覆住手,翻過手指腹剮蹭她的掌心:“我說真的。”

    他神色是真的認真,明瑟抿一抿脣,抽回手:“得了吧,你老實在醫院休養吧。”

    “我沒什麼事,”席沐白道:“可以去看。”

    “我不想看。”她拎起他的袖子一角,把他的手丟回另一邊。

    又說了幾句話,瓶裏的水接近尾聲,護士準時在門外敲門,進來時看到明瑟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在起針時叮囑了句:

    “席先生,您最近要注意休養,儘量減少熬夜,規律作息和飲食。”

    護士走後,席沐白掀開被子就要下牀,明瑟伸出一隻手臂,微微扶住他。

    誰知那人身形虛虛一晃,另一隻手繞過她背後,將她整個人環在了懷中。

    明瑟就要甩開扶着他的那隻手,頭頂一聲略略虛弱的聲音傳來:“手疼。”

    動作一滯,她想起他那隻手剛起過針。

    “席沐白,”明瑟說:“鬆開我。”

    席沐白的頭擱到她發頂,手下力道緊了兩分,輕聲說:“就抱一下。”

    他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明瑟心底陡然一陷,無聲的嘆了口氣,手滑落到身側。

    許是因爲剛從牀上下來,席沐白的身體溫熱,有種消毒水的氣息,讓人無端覺得潔淨。

    明瑟的耳廓在他心口處,隔着衣物和胸膛的肌理,心跳聲在耳邊震耳欲聾,幾乎要帶的她也心跳加速起來。

    即便席沐白再如何隔雲端,如何讓人捉摸不透,可至少他給她的擁抱都是真實的,溫暖的,而她恰恰貪戀這樣的溫暖。

    明瑟清楚的知道未必能和席沐白走到最後,可起碼現在,她是真的放不下這一程。

    從前讀黃永玉的書時,有一段話叫人印象深刻:

    “生活中最好的狀態是:明確的愛,直接的厭惡,真誠的喜歡。”

    她還沒有站在坦蕩的太陽下愛過席沐白,實在是可惜。

    明瑟閉了閉眼,伸出手環住他的腰,將側臉貼到他心臟跳動處,呢喃道:“席沐白,我想繼續做我未做完的夢。”

    席沐白一怔,拉開她:“你說什麼?”

    她眸中有種溼熱的溫度,抓着他的臂膀,踮腳輕輕碰了碰他乾燥的脣。

    窗外的雨在一瞬間大了起來,從天傾倒而下,打歪了剛抽條的柳樹,像是要把寒冬的冷洗刷乾淨,來迎接春天一樣。

    席沐白垂眉去看她,她白皙的臉上出現一片淺粉色的紅暈,然而眼神卻毫不畏懼的看着他。

    他的姑娘,連害羞都是坦坦蕩蕩的。

    席沐白心底逸出一絲不可自抑的柔軟,手掌拊着她的背和腰,將人緊緊帶到自己的懷裏。

    人生近三十年,席二公子想要的,無一得不到的,若是失去,便是徹底失去,從來不知失而復得是這樣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的脣落到她光潔的額頭上,食指從發頂移到眼皮,再下落到那顆紅痣,最後停留在嫣紅的脣上。

    明瑟感受到他指腹的按壓,眨了眨睫毛,紅脣輕張咬在他指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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