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席沐白動作不停,走回辦公室翻閱着文件。
“第一件:程總和文頌小姐昨天凌晨於環城東路高架橋發生車禍,現在二人已經送往醫院。”
席沐白動作一頓,皺眉:“傷勢如何?”
“文頌小姐皮外傷,沒什麼事。程總傷及頭部,已經搶救回來了,只是還沒醒。”
“程家知道了嗎?”
“還沒有,顧總在醫院,把這件事壓下去了。新聞也撤掉了。”
席沐白坐到桌後:“另一件事呢?”
唐櫻遞上手中的文件:“您月前要我查明小姐的親生父母的下落有結果了。”
席沐白合了文件,撂到桌上,平靜的眸子擡起:“說。”
“我找到了平山市孤兒院的老院長,當年明小姐是剛出生沒多久裹在襁褓裏放在孤兒院門口的,老院長沒有見到她的父母和其他親人。”
席沐白食指扣在桌上輕敲。
“不過,老院長提到了一件事,明小姐被放到孤兒院的當天,孤兒院附近的河撈出了一具女屍,是跳河自殺的。”
唐櫻彎腰上前,把文件翻開了一頁:“跳河的就是這個女人。”
席沐白視線落過去,那資料上的兩寸黑白印照片也擋不住年輕女人的美貌。
和明瑟十足十的像。
唐櫻繼續說:“我順着查下去,查到了沈素意自殺前,只和一個男人有過來往。”
“誰?”
“京都一個小衆流派的畫家段維民。”唐櫻道:“他患了肝癌,晚期,現在正在仁和醫院接受治療。”
席沐白食指一停:“能確定嗎?”
“90%。”
唐櫻一向謹慎,能說90%,基本就是十足十確定了。
說完,她安靜的退到一旁。
席沐白翻閱了兩下文件,關於段維民的資料,盡是他滿生的風流史,妻子早逝,和不少女人都有過來往。
“備車。”半晌,他淡淡道:“去仁民醫院。”
唐櫻沉默了下:“需要接明小姐一起嗎?”
“先不用。”席沐白言簡意賅。
唐櫻一瞬間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未必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他先替她去看看。
她點點頭:“好的。”
走沒兩步,席沐白的手機鈴聲響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人,眉眼柔和下來,手機擱到耳邊溫柔道:“怎麼了?”
那頭輕笑了聲,是一道儒雅的男聲:“沐白,是我。”
——
明瑟迷頓着睜開眼,不自覺的皺眉,入眼是一片昏暗的天花板。
她躺在一張單人沙發上。
頭疼,揉着坐起來,明瑟霎時回憶起了暈過去之前的畫面。
她在醫院門口,旁邊經過一個男人,然後一陣奇怪的味道,她似乎暈了過去,被帶上那輛豪車。
綁架?
可是如果是綁架的話,哪個綁匪會給她這麼舒適的沙發躺。
“醒了?”一道好聽的男聲響起。
明瑟循聲看向整個房間,這裏像是一間茶室,窗簾拉着,光線黯淡。
那道聲音的主人,坐在離她不遠的矮几旁,在煮茶,淺淡的烏龍茶香在整個房間四散。
“你是誰?”她出聲,發現喉嚨有些痛。
那男人放下了手中的茶具,起身踱步到門邊,按開了燈。
光線一瞬間明亮起來,照亮了那男人的面容。
儒雅溫和,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含笑看着她:“我和明小姐有過一面之緣,明小姐還記得我嗎?”
明瑟微愣,從記憶中搜尋這個男人的信息。
片晌,她啞聲說:“您是席沐白的哥哥。”
平淡又肯定的語氣。
去年冬天,她在席家的時候,見過這個男人,推着席父的輪椅,喊席沐白“二弟”。
席沛豐笑:“明小姐和傳聞中一樣聰明。”
明瑟淡淡的:“不知您有何要事,要用這樣不禮貌的方式請我來?”
席沛豐沏完了茶,端着一杯遞給她:“明小姐不必緊張,我請明小姐來,不是爲了爲難你。”
“是嗎,”明瑟沒有接那杯茶,不鹹不淡:“不是爲了爲難我,那就是要爲難別人了。”
她跟在席沐白身邊久了,自己都沒注意到一舉一動的神態都和席沐白如出一轍,有種平淡的威懾。
席沛豐的動作停了一瞬,而後自然的將茶水潑到地上,到對面的藤椅上坐下:“明小姐都知道,也就不必席某人再費脣舌了。”
她壓下那種不適感,擡頭看向席沛豐:“席先生,挾持我,恐怕對他沒有威脅作用。”
席沛豐笑:“有沒有,待會就知道了。”
他話音剛落,門就傳來幾聲輕叩。
“你看,他來了。”席沛豐笑的意味深長:“明小姐還是太小看自己了。”
門緊閉着,明瑟沉默的看着那扇門和門旁拉的嚴絲合縫的厚重窗簾,一時五味雜陳。
席沛豐起身,撣了撣衣角不存在的灰塵,含笑問她:“明小姐,你想知道自己在沐白心裏的分量嗎?我現在就可以去爲你驗證。”
“你要幹什麼?”明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席沛豐不語,拉開門出去又關上。
門開合的瞬間,明瑟透過那一絲縫隙窺見了黑色大衣的一角。
外面有不少人圍成一圈,席沐白坐在中間的沙發上,擡眸淡淡的看向從屋裏走出的人。
席沛豐坐到他對面,嘴角噙笑:“你來的可真快。”
席沐白將隨身的文件包撩到桌上,乾淨利落的開口:“放人。”
撥開文件包的鈕釦,席沛豐一件件翻看着那些足以把他送進牢裏一輩子的證據,笑容淡下來,搖頭感慨:“沐白,你對大哥可真狠啊。就這麼想把我送進監獄嗎?”
偷逃稅款,私做假賬,拐賣人口等樁樁件件,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足以讓他後半輩子死在監獄裏。
席沐白臉上一點笑意都無:“清者自清,證據都是事實。”
席沛豐笑着搖搖頭:“沐白,沒有人是完全乾淨的,水至清則無魚,你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嗎?”
席沐白懶得跟他廢話:“放人。”
席沛豐笑了下,撈起桌旁一個遙控器,按下了一個按鈕。
那間屋子門旁的黑色窗簾緩緩而動,向兩邊退去。
明瑟這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間玻璃房,她一轉頭就看到了外面的情況。
席沐白自然也看見了裏面的人。
她很安靜的坐在一角沙發上,脣色有些白,臉上沒什麼血色,原本黯淡的眸在捕捉到他的一瞬間的亮起點點星光。
席沐白沉聲道:“開門。”
席沛豐饒有興趣的欣賞着他的表情。
“你什麼意思?”
席沛豐撮一小把茶葉丟進水壺中,擡手往裏倒着熱水,嘆息道:“溫柔鄉,英雄冢,古人誠不欺我。”
“你別這麼看着我,”他拎起茶壺,往席沐白麪前的杯子倒了盞茶:“沐白,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怎麼會對未來弟妹做什麼呢?”
席沐白剋制自己不往玻璃房那邊去看,神色淡漠。
席沛豐輕輕吹氣,抿了口茶好笑道:“沐白,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從前你那隻白狐狸丟的時候。”
他像是在回憶,臉上是諷刺的笑:“一隻畜生而已,也值得席家上上下下亂了條理爲你去找。”
“沐白,你可能不知道,那畜生是我掐死的。”
席沛豐說完,悠然的喝完手裏的茶,等待着席沐白的反應。
席沐白無動於衷,淡淡嗤笑了一聲:“你的那些陰私手段,真當我不知道嗎?”
他睨了席沛豐一眼:“挑撥離間的好本事,都是和你母親學的吧。”
席沛豐眸色深了兩分。
他的好弟弟,從來都懂得怎麼往他的最痛處戳去。
席沛豐哈哈笑了兩聲,眸光逐漸陰冷:“隨你怎麼說。”
他又甩出一份文件來,是擬好的股權轉讓書。
“簽完字,人帶走。”
他要席沐白在華盛的全部股份,要他半生的全部心血。
席沐白目光從那份文件移到席沛豐臉上,輕輕笑了下,似乎在嘲笑他。
他提起筆,垂首在轉讓人那一欄毫不猶豫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金屬材質的筆被撩到檀木桌面上,打出一聲悶響,隨後咕嚕嚕滾到地上。
席沐白起身,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當我稀罕。”
說完,他走到玻璃房前,對兩邊站着的人說:“開門。”
那兩個人看了席沛豐一眼,得到開門的指令。
席沐白大步走到沙發前,彎腰把沙發上的人輕輕抱起來,像在抱什麼易碎品。
他攏着她,額頭微微相碰,溫柔道:“不怕,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