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嘭”的躍起,給這大山深處學習着、努力着的人們加冕,讚頌他們所鑄就的點亮了這片大山的光。
“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
被攝像老師提來的鴨子沒有成爲盤中餐,而是和這所山區學校裏本身就養着的鴨子圈養在了一起。
當然,一羣學生的嘴也沒被虧待了,圈裏五六隻養了半年多的雞被拎出來宰殺,加上地裏種植的蘑菇,倒是正好兒和了康春駿本身的想法。
一大鍋雞湯上飄着厚厚一層黃豔豔的雞油,整個兒食堂裏飄着濃郁的香氣。
站在門口,就被撲面而來的香味兒薰了滿懷,一碗熱騰騰的雞湯,把山雨浸透骨髓的寒冷推走。
從口腔,到胃,雞湯性溫,漸漸的暖着四肢百骸,打開了一羣學生們的胃口。
又是一頓飯喫的肚兒歪,在看見攝像老師的時候,海昇平對飯菜那是讚不絕口。
“怎麼樣,沒騙你吧,還和食堂飯菜比?”攝像老師剛蹲着身子拍了張學生們在細雨中步履匆匆的照片,還沒來得及欣賞,就看見了海昇平的影子。
“這家常菜出去到飯館兒都是招牌,肯定比食堂那種只考慮夠不夠營養的飯好喫。”
“是真好喫。”手裏還拿這塊兒雞骨頭啃着,海昇平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老師,您們做的?”
“不是我做的,人家這裏的老師做的。”
“怎麼着?飯好喫不?不打算留下來再喫幾天?”擡起攝像機對着從房檐流淌下來的玉線拍了一張,四周環繞的山在霧氣和炊煙中帶上了幾分神祕的蒼翠。
“不不不,還是算了……他們的生活我還真的習慣不了。”海昇平一個勁兒的擺手。
把喫完的骨頭攥在手裏,海昇平望天兒嘆了口氣,“他們是真夠厲害的,這種環境下還能那麼努力的學習。”
“所以啊,這也是我們帶你們來的一個有些自私的原因。”
“讓你們多看看人家是在什麼條件下考出的大山,考到的城市,考去一流的985、211。”
“你們的條件那麼好,咱們遊學還把課本知識和實踐相結合,你們要是好不好好兒學習……”
“我不說你們對得起我們不,你們對得起國家麼,對得起他們麼,對得起你們父母或者祖輩們曾經奮鬥那麼久,給你們換來如今的條件麼?”
海昇平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突然走進淅淅瀝瀝的雨裏,找了個地方妥善處理了手裏的雞骨頭。
默默的走回到攝像老師身邊,“老師,您看那個角度怎麼樣?”
順着海昇平手指的方向,攝像老師看見了幾個正互相分享着書籍的小學生——在教學樓一層的一處水泥地上席地而坐,圍着中間捧着書的孩子,坐在一起。
“嗯,挺好。”
“咔嚓,咔嚓……”
攝像老師找好角度,拍了兩張,拉住了就要離開的海昇平,“來來來,幫我選一張再走。”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兩三日的叨擾和雨一般劃過。留下,又或者沒有留下印記,卻不是朝夕之間可以言說。
這所學校的校長卻不是很在意——“又不是什麼不正確的事,傳開也不會帶壞孩子們。”
“真的抱歉,孩子們不懂事兒,給您和黨星心裏……”
“沒什麼的,他們不遺憾。”
雨寧了,就如雨來。人歸了,就如人至。
“如果可以,你們把這些錢拿着,幫我們給學生們再帶幾十本《紅巖》。”
伴隨着與來時那列火車一樣的嘈雜聲,侯老師的手裏被這山區學校的校長塞上了一千多塊錢。
“您這是?”
“初中的孩子們和我說,看着《紅巖》,就覺得自己的辛苦算不得什麼了,能高中,考大學,都離不開七十年前這些人們。”
侯老師點了點頭,“好。”
本身年級組決定給初中送《紅巖》並沒有思考到這麼多。只不過這本書作爲初中必讀書目,很有教育意義。
火車緩緩開動,那校長站在車站裏,一個人,看着車站再次歸於寂靜。
忽然感覺口袋裏沉甸甸的,伸手一摸,剛剛的紙袋和錢還在口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侯老師派那個學生偷偷塞了回來。
雨又悄悄的來了。
火車剛剛經過的地方,掀起的塵土被雨打落在地。
雨,在這山區校長的臉上蜿蜒着,融進了地裏。
轉身離開的時候,不遠處車站站房裏的值班人員正準備出來問問情況。
車站只剩下站房裏的值班人員,那校長已經撐着傘走出車站,再次步入雨幕。
雨,還在下。地上匯了一條小溪,往低處流淌,匯聚到不遠處蜿蜒的河水裏。
雨,比剛纔還要大了。卻不再蜿蜒在校長的臉上。
上坡,進到校門。聽着一羣學生在教學樓裏笑着,書聲穿透雨幕,傳到耳畔。
雨噼裏啪啦的打在雨傘上,也打在十幾公里外的火車車窗上,驚起火車裏家禽們的吵鬧。
“咕咕咕咕,咕咕咕……”
“撲騰……撲拉拉……”
“咩!咩……”
盛安寧拿着手裏的劇本,望着窗外,“華倩,你說那個學校是不是就在那片山裏?”
“在裏面和在外面,看着的感覺不一樣。”
“山都差不多,咱們都走出來快半個小時了,肯定不是。”
“哦,也是……”
“哦,對了,你幫我看看這裏……”盛安寧說着指了指劇本上的一處修改,“這次出來以後我有個思路,就是不但要聯合歷史,也聯合現代。既有創新,又有傳承。”
“什麼意思?”
“就是你看這裏。”
“哎,沒網,有的東西查不了。”
“咕咕咕……”
“嘎嘎嘎嘎,嘎嘎……”
雨和家禽鳴叫的聲音裏,夾雜着書聲,清朗的聲音穿透風雨,朦朧模糊,卻也清晰。
“面對勇敢的人,淚水會玷污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