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脅朕?”嬴政的聲音響了起來。

    “外臣不敢!”匈奴使者眼底閃過一抹喜色,開口道:

    “聽聞陛下自幼熟讀兵書,自然明白所謂兵者,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現如今,南海纔是您的心頭大患,陛下又何苦爲難我們攣鞮氏呢?”

    匈奴使者的話,猶如一記重錘,擊打在大臣們心中。

    原本他們還奢望這是一句惡毒的謠言,可如今看來,此事竟然是真的!

    那位勞苦功高,爲大秦兢兢業業打下半壁江山的戰神真的隕落了!

    一時間,一股悲傷的情緒在大殿上蔓延開來,老臣們面露悲慼之色,有些年輕的武將更是無聲哽咽起來。

    這個噩耗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人措不及防。

    “陛下,王翦將軍他真的……”

    有些大臣還是忍不住,顫聲問道。

    龍椅上傳來了一聲嘆息。

    “王翦將軍身患重疾,數月前就以發來密報,唉……”

    得聞嬴政親口證實,不少大臣紛紛痛哭起來。

    而另外一些大臣,則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變得眉頭緊蹙。

    王翦一死,南海那三十萬大軍自然陷入羣龍無首之境,現如今,與區區數萬匈奴比起來,確定新一任南海主帥人選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然而,想要統帥這三十萬大軍,卻沒那麼簡單。

    除了武力,謀略之外,威望還要能夠服衆纔行。

    看遍朝野,符合上述條件的,簡直屈指可數。

    幾乎同一時間,人們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蒙恬!

    作爲老戰神蒙武的傳人,蒙恬這些年坐鎮北境,猶如定海神針一般,讓匈奴人寸步難進。

    或許也只有這位蒙氏名家出馬,才能收拾這個爛攤子。

    這時,衆人再看向匈奴,紛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匈奴此行,乃是有備而來,正是瞧準了王翦隕落的時機,才藉機求和。

    端的是好算計啊!

    角落裏,扶蘇眼中也是一片震驚之色,顯然沒有料到局面會發展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由有些後悔。

    早知道就不該逞那種威風,若是因爲此事,惹來父皇責怪,豈不得不償失?

    不過後悔歸後悔,他卻是不能再說什麼了。

    做錯事固然可惱,但做人反覆無常,則更會被人唾棄。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馮去疾看了眼前面的李斯,見對方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心中嘆了口氣,只好站了出來。

    大秦丞相,一舉一動,都關係着朝廷顏面,所以許多李斯不方便做的事情,也只有他這個右丞相來出面了。

    “陛下,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既然王翦將軍已經隕落,當務之急,乃是令蒙恬將軍早日南下才是正途。

    至於匈奴這邊,據臣所知,近些年攣鞮氏備受東胡,月氏兩族欺負,我們與之暫休刀兵,問題不大。”

    說着,馮去疾看了匈奴首領一眼,淡然道:

    “至於說緝拿兇手之事,此事本就是他們方理虧在先,我大秦禮儀之邦,可贈與些許錢財,讓其族人入土爲安即可,我大秦子民豈可受無妄之災!”

    馮去疾說完,朝臣們紛紛點頭以表讚許。

    這對大秦來說,確實是最好的結果了。

    等到南方平定,那時再畢其功於一役,揮戈北上,自然水到渠成。

    到底是老丞相啊,這一番說辭有禮有節,老成持重,怕是匈奴也講不出什麼話來了。

    全場之中,唯有李斯眉頭微皺,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妥。

    果然,馮去疾話音剛落,就見匈奴使者拱手道:

    “馮丞相高見,外臣來此,確實是有誠意的,既然大秦不願交出兇手,而外臣回去,也得給單于一個交代,那麼還請貴國答應外臣一個請求。”

    “你說!”

    眼見有戲,馮去疾眼神一亮。

    匈奴猶豫了會,纔開口道:

    “還請貴國在北境開市,允許匈奴通商,以採購鹽巴,鐵器,絲綢……”

    “嗯?”

    聽到這個,馮去疾頓時猶豫了起來。

    開邊立市,倒沒有什麼,只不過交易的這些東西,尤其像是鐵器這一類,就有些敏感了。

    而且說是以物易物,匈奴那邊卻大多都以牛羊皮襖一類的東西來換。

    這些東西根本賣不上價錢的。

    “怎麼,貴國連這個小小的請求都不能答應麼?”匈奴使者一臉苦笑。

    “這個……”馮去疾微微沉吟。

    眼下,確實應該以南海爲重。

    那攣鞮氏勢力如此弱小,就算給他們些鐵器貨物,想必也不會構成什麼威脅。

    心中有了計較,馮去疾便準備開口上奏。

    就在這時,一道冷笑聲突然響了起來。

    “呵,想不到區區蠻夷也耍起心眼子來了,老夫久未出關,看來這世道真是變了啊!”

    隨着這道笑聲,就看到一個雙鬢花白的男子走了出來。

    男子一身青袍,揹負雙手,雖未披甲,渾身上下卻帶着一股肅殺之氣,英氣逼人。

    望着來人,殿內頓時騷動了起來。

    “隴西侯!他怎麼來了!”

    要知道,隴西侯李信已經有十多年未曾在朝會上露面了,很多人都以爲這位昔日名將早就沉寂了下去。

    可當看到對方臉上那堅毅深沉的模樣,衆人不由又想起那個戰場上的萬人敵,那個殺敵滅國的戰神,頓時肅然起敬。

    李信所過之處,衆人紛紛讓路,微微低首,以示敬意。

    這隴西侯今日復出,怕是必有深意吧……

    “隴西侯,別來無恙啊!”

    看到李信,李斯走了上來,眼中帶着笑意。

    他還在廷尉府的時候,和李信打過幾次交道,有些交情。

    “丞相!”李信點頭示意,又看向匈奴首領,臉上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小子,先是縱容屬下當街行兇,被人阻止後,又裝作一副受害者的嘴臉,接着以南海之事相逼求和,再裝作一副大度的模樣,換取北境開市貿易。

    區區一條人命,就換來十幾年的苟延殘喘,這買賣做得可真值啊!”

    “你……你是何人?”

    見被人戳破心思,匈奴首領臉色一紅,瞬間惱怒起來。

    眼看着兩國就可以簽訂盟書了,開市的條件都基本談好了,這時候功虧一簣,怎能不讓他怒火中燒。

    可當聽到來人的名字時,匈奴首領頓時顫抖了起來。

    “李信!隴西侯李信!你……你還活着?”

    “怎麼,你們匈奴就這麼盼着老夫死掉纔好?”李信哼了一聲,一臉不屑。

    匈奴使者被噎地臉色漲紅。

    昔日大秦有三大戰神,王翦,李信,蒙武。

    這三人之中,要說匈奴人最怕的,除了蒙家之外,就是李信了。

    畢竟燕國與匈奴多有接壤之地,當聽到李信一口氣滅掉燕國時,匈奴全境震動。

    人們都擔心李信殺得興起,連匈奴一塊收拾了。

    毫不誇張的說,那時候,李信的名字幾乎可以止小兒啼哭。

    看着那宛如高山般的身影,匈奴首領心亂如麻。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李信會現身。

    如此一來,秦國南北雙線,自然不會再有後顧之憂。

    這時,李斯也逐漸回過味來。

    難怪他方纔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明明聽說那匈奴大漢,只是受傷罷了,怎麼今日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現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這一切都是眼前此人的佈局!

    用一條屬下的性命,就想換取如此巨大的利益,這完全是把大秦君臣玩弄於鼓掌之間啊!

    當真該殺!

    “陛下,此等蠻夷當街行兇,欺君罔上,罪不容誅!臣請陛下恩准,盡誅此獠!以彰我大秦國威!”

    李斯話音剛落,其他大臣看向匈奴這邊,也是咬牙切齒的模樣。

    他們許多人自詡熟讀兵法,諳熟經書,卻不想有一日,竟差點被一個蠻夷給耍弄了。

    這要是傳出去,簡直顏面掃地!

    於是乎,人人怒而起身,看向匈奴,恨聲道:

    “臣附議!盡誅此獠!”

    “臣附議!盡誅此獠!”

    “臣附議!盡誅此獠!”

    放眼望去,朝堂之上,殺氣騰騰。

    匈奴首領汗流浹背,嚇得雙腿發軟,癱在了地上。

    心中只剩下一個斗大的疑惑。

    “怎麼會這樣!

    李信怎麼會突然出現!

    這下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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