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這個棄後她真不是冥主 >第9章 如玉坊內遇琴師
    春風,楊柳,脂粉香。

    君娉婷站在十平街街尾,仰頭望着“如玉坊”這塊匾額,沉默了足足十息。

    霜序瞄一眼娘娘,也不由沉默。

    別問,問就是臉疼。

    這如玉坊是全木質結構,分爲上下兩層,風雅古樸,大氣中帶着雅緻,古色古香中帶着華美,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放大版的——胭脂鋪子。

    唯一與胭脂鋪子不同的是,沒人家生意火紅。

    “來都來了。”君娉婷說出過年時長輩常說的這句話,邁入瞭如玉坊,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一踏入如玉坊,在坊內的零零散散幾個人擡頭看了她一眼,都有些挪不過視線。

    君娉婷也看了眼坊內之人,怎麼說呢,她當初聽了霜序的解釋,以爲如玉坊是類似於商業書屋的一個存在,會是一處學術氛圍相當濃郁、坊中人滿口“之乎者也”的所在,萬萬沒想到,裏面的人喝茶的喝茶、吵嘴的吵嘴、翻白眼的翻白眼、打葉子牌的打牌……偌大一個書坊,愣是沒一個人看書。

    她轉頭往另一邊看去,哦,甚至還有彈琴聽曲兒的。

    “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君娉婷有些發愣。

    “姑……”一個跑腿的夥計揚着燦爛的笑過來,打量她兩眼換了個稱呼說,“公子可是要購書?”

    “嗯。”看來是沒走錯。

    “公子欲購何書?”夥計又問。

    “我最近對一些異聞傳說很感興趣,譬如說地方巫術、趕屍之術、離奇話本子之類,有什麼推/薦書目嗎?”

    話音落,坊中落針可聞。

    君娉婷覺出一絲不對勁,目光掃視坊內衆人,被她看過的人都移開了目光,假裝根本不關心這邊的對話。

    這些人有點兒意思啊!

    “公子請隨小的上二樓。”夥計搓搓手,心說看來是來了個大客戶,可得好好剮點油水。

    君娉婷點點頭,正欲隨夥計上二樓,一道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這位公子,我這兒倒是剛收了一本志怪本子,不知你是否有興趣?”

    依言望去,說話者正是方纔那聽曲兒的一個,白麪微胖,一雙三角眼冒出精光,看上去頗爲圓滑狡詐。

    君娉婷看一眼身邊夥計,見他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並未出言阻止,心裏有了數。

    看來這裏不僅僅是一座書坊,還是某些人士互換物品買賣出售的據點。

    難怪,她一看到這書坊就覺得稍顯小了些,一踏進坊內這種感覺更加濃郁,僅僅二樓一層樓的書籍,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卷帙浩繁,若是有這層緣由,便可以接受了。

    “敢問閣下如何稱呼?”君娉婷對於貿然與自己搭話的人並沒有太過熱絡,但也並未顯得過分冷淡。

    “鄙姓錢,稱我爲錢二便是。”

    “我看你是掉進錢眼裏了吧!”彈琴的褐衣琴師不鹹不淡搭了句話,惹得錢二臉色又青又白,惡狠狠瞪了琴師一眼。

    君娉婷多看了琴師幾眼,心念幾轉,衝琴師微微頷首。

    看來這微胖的中年人本名並非姓錢,這位琴師約莫是在隱晦提醒她這一點,方纔見着微胖中年人聽他彈琴,還以爲兩人是一路的,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錢二爺,小生有禮了。”君娉婷作了一揖,“不如咱們到一邊談。”

    琴師輕輕撥轉琴絃,這次不作聲了。

    “正合我意。”錢二的視線在君娉婷臉上逡巡片刻,又落到她脖頸以下腰部以上的某個部位,嚥了口唾沫。

    君娉婷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坐在一方長几前問道:“錢二爺可否簡單介紹下您手中志怪本子內容爲何?”

    “講的是一位偃師利用手中的傀儡四處行惡的故事,相當駭人聽聞。”錢二繪聲繪色的講了一個開頭,留了個話尾想要勾起對方購買的興趣。

    “哦……”君娉婷露出一臉很感興趣的神情,突然間話音一轉,“平淡無奇。”

    錢二臉上的笑意一凝,狐疑地看了君娉婷一眼,又講了一段,他見着對方聽得有滋有味,到了關鍵處,故技重施又卡在一半。

    “公子,你覺得怎麼樣?”

    錢二看見君娉婷在腰間摩/挲一下,應當是在摸錢袋子,他覺得這把穩了,提高音量道:“我這本可還有別人想要,公子若是猶豫不決,就不一定能夠買到了!”

    “那就……”君娉婷臉上露出肉痛的表情,在兜裏掏了掏,錢二眼睛放光,直直盯着她的手,然後看見她掏出一塊糕點,放入嘴裏,“那就算了吧。”

    “小公子,你是特意來消遣我的!”錢二火冒三丈,要不是在如玉坊內不能動手,這小娘皮早被他拖到巷子裏去了。

    “唉?沒有啊,我就是對這種故事不太敢興趣!”君娉婷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在旁人看起來是十成十的疑惑不解。

    她說的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實話,她確實對錢二這故事不感興趣,她要的是妖邪作祟的典籍,最好是能讓她從哪些典籍中歸納出妖邪行事的某些規律。

    而錢二的故事,她聽了個開頭就知道是一個凡人裝神弄鬼四處作惡,這對她而言毫無用處。

    “你少胡扯!套了我的話就想抽身?你想得倒美!”錢二一臉兇悍之色。

    “哎!錢二,你少來這套了,還想強買強賣不成?”打葉子牌的其中一個放聲大笑,對着左右的牌友說,“你們看看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嫌人家故意戲耍他!哈哈哈……”

    “這猴戲耍得不錯,錢二,下回來了新人你再耍耍?”另一個一邊盯着手中的牌,還一邊抽了點精力嘲笑他。

    錢二的臉都氣綠了,看着滿臉疑惑的罪魁禍首君娉婷氣不打一處來,他現在也不想着哄這個男裝小娘子喫她的豆腐佔便宜了,只想讓她買了東西快點滾。

    於是招手讓夥計過來:“劉能,你還不快把人領走!”

    小夥計也不生氣,屁顛顛地小跑了過來。

    “小公子,咱們二樓也有許多你喜歡的書。”

    “嗯,帶我上去。”君娉婷看着錢二怒氣衝冠喝了一口涼茶,若有所思。

    看來這個“錢二”跟這些人關係都不算太好。

    她跟着劉能在二樓轉了一圈,眼都不眨地買了二十來本,都是一些地方巫術、離奇事件的雜記,可謂是滿載而歸。

    下樓之時,正好看見那羣打葉子牌的聚作一團,方纔打牌的桌子上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兒,坊內的人都圍在一起,時而討價還價。

    “這是在賣東西?”君娉婷問。

    “正是,公子可有興趣?”

    “我去看看。”

    她湊過去看熱鬧的時候,正好看見琴師點了點一尊詭異的單眼木偶:“這個……我要了,五百兩。”

    君娉婷聽得一陣咋舌,四錢銀子就可以買一石八斗糧食,尋常六口之家一個月也花不了一兩銀子,五百兩足夠一大家子過上幾十年了,這位琴師眼都不眨就報了價,就爲了這一尊木偶?

    她仔細看了看,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難道說有什麼特殊的用處?

    她覺得這木偶報價已經很高了,偏生方纔出言諷刺錢二的那個方臉漢子皺了皺眉,看起來對價格有些不滿。

    “高禾,你知道我從扈獅子寶庫裏把這東西弄到手有多不容易,你就出五百兩?”

    “最多六百兩。”看上去有些窮酸的琴師面無表情說,“除了我,這裏也沒人會買這種東西。”

    方臉漢子眉頭的皺紋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他一咬牙:“不行,我要八百兩,低了不賣!大不了我送到別的地方賣去!”

    “我沒那麼多錢。”高禾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丁點沒有不好意思的味道。

    君娉婷在一旁聽着,冥思苦想。

    她總覺得高禾這個名字像是在哪兒聽過,很久之前有人同她說過,因此她隱約有影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你不是還有把破琴嗎?聽說是個古物,值不少錢,你把琴暫押給我,我給你兩個月時間籌那三百兩。”方臉漢子道。

    君娉婷思緒一清,像是從前蒙塵的記憶被古琴兩個字破開,終於想了起來。

    是了。

    在她十二歲的冬天,羅先生有一回被她纏得沒法子,給她講了雲陵的一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個跛腳的落魄琴師,名喚高禾。

    君娉婷悄悄看了看琴師的腳,行動間確實有些不太利索。

    難道這就是羅先生所說的那位聲震雲陵、孤傲出塵的不俗之人?

    以羅先生所言,雲陵的那位高禾琴師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風雅人物,見之忘俗,可是眼前這人,褐衣破舊,布鞋上還打着補丁,怎麼也看不出有什麼出塵之處。

    琴師注意到君娉婷打量的目光,回眸看她一眼,那雙清澈如泉的眼睛,如玉硯一般孤冷,確實給人一種見之忘俗的感覺。

    君娉婷眨眨眼,對着高禾笑了一下。

    高禾平靜地收回目光,對方臉漢子說:“這把琴不行,我把另一樣東西押給你。”說完從懷裏掏出一本破舊的古書,書籍的封面上空無一物,背後也有些殘破不堪。

    方臉漢子心裏頭直泛嘀咕:“這書能值錢嗎?”不過高禾在他這裏有一定的信用度,他又怕自己拒絕了他之後這尊木偶真的砸在自己手裏頭了,不由地有些犯難。

    “不如,我替高先生出了這三百兩。”君娉婷觀察了半晌,見方臉漢子實在爲難,不由出言道。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君娉婷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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