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這個棄後她真不是冥主 >第113章 你我從前是否見過
    “夙撒人紛紛站了出來,終究還是逃不過被燒死的下場。”陸生道,“他們死後,那個人身上所謂的劇毒果然好轉,於是所有人都高興起來,覺得他們趕跑了瘟神。”

    “可憐。”

    “是啊,我聽我爹說曾經有幾個夙撒人和豬籠丘百姓一起準備逃出,我本來以爲,他們起碼能活着,原來他們甚至從未出過豬籠丘。”陸生低聲說道,“如果唐昭哥找到的真的是夙撒人和那幾個豬籠丘百姓,那麼他們,就真的早已經全都不在了。”

    十一具屍體被一一運出,用粗麻布裹住屍骸,擺放在綠峒窟的棚子下面。

    十一,這個數字在脣齒間說出如此輕描淡寫,但是當真正一字擺開的時候,才發現竟也要佔據十數尺的長度才能安放。

    從多年前涌來的血腥氣息,縈繞在每一個人的鼻翼之間。

    君娉婷擡起頭,被陽光刺痛眼睛,豬籠丘的天空還是如此燦爛,萬里無雲,彷彿天空之下無論發生什麼也無法撼動這裏的一切。

    “叫仵作來驗屍,確認身份之後將他們安葬吧。”

    “是。”唐昭道。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君娉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慣例的修行,碧血蜻蜓已經在她的靈氣滋養之下有了活物的氣息,透紅的翅膀微微顫抖,彷彿下一刻就能振翅而飛。

    “它們什麼時候能夠聽從我的號令?”君娉婷的手指無比輕柔地拂過碧血蜻蜓的翅膀,只覺得指尖柔弱輕薄的質感彷彿輕而易舉就會破碎。

    辰幽橐飛到君娉婷肩膀上,看了看道:“約莫這兩日就會點靈,至多不超過三日,它們就能真正成爲尊神大人手中靈蟲了。”

    “如此便好。”君娉婷只覺得一番苦心終究沒有白費,這些日子,伺候這五個小傢伙也不容易,總歸到了將要收穫的時候。

    畢休揚起尾巴在君娉婷腿邊繞來繞去,君娉婷怕他出於貓兒的習性還是想要衝着碧血蜻蜓咬上一口,連忙將他抱出房間,摸摸他的小腦袋道:“自己去外邊兒玩吧,晚飯的時候記得回來就行。”

    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畢休還是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因爲君娉婷一直呆在房中,因此,她並未見得葛朗從綠洲處提着水回到綠峒窟之後,見到那些乾屍之後嚎啕大哭的場景。

    沒有人知道葛朗今年多少歲,看他滿頭白髮,臉上是被歲月劃過留下的褶子,很多人都覺得他年紀很大了,其實他也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卻趴在那些屍體上,哭得像個失去親人、孤苦無依的孩子。

    很多人拉他,怎麼也拉不開,等到他哭聲止息,才漸漸放開了那具屍體。

    “你認識這個人?”唐昭問。

    葛朗搖頭,在唐昭的注視之下緩緩說:“我認識他們所有人。”他伸出手指,指了指第一個人,說,“他是葛艮,當年就住在我家旁邊。她是葛阿丘,我離開豬籠丘的時候,她還餵過我一塊炊餅哩!我一直覺得她喜歡我,可是等我後來回到這裏的時候,聽說她嫁給了何午子,就是在她旁邊的這個,我想,午子是個好男人,力氣大,從不跟人鬥嘴,是個會疼人的,比跟我好多了……”

    他說着,老淚橫流,蒼老的臉上滿是孤苦:“這個是何砮,他是午子的兄弟,和我一起逮過沙鳥,這是比丘,他和他母親都是最和善的夙撒人……”

    葛朗不能相信,他不敢相信,原來自己苦苦等待歸來的那些人,都在自己身邊,卻是以這種方式與他再見。

    當年他聽到他們失蹤的消息的時候,面對每個人閃避的眼神的時候,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然而,然而……他怎麼能去想自己最盼望見到的那些面孔,那些他最熟悉的人,已經埋葬在他的腳下,與他相伴這麼多年呢?

    一個個名字從嘴邊脫口而出,他才發現自己的記性原來很好,那些熟悉的人,他一個也沒有忘記,可越是說出口,越是令人錐心刺骨,就像千年的寒冰重重壓在他的脊背上,令他沉痛的同時陰寒透骨。

    過了許久,這個飽經滄桑的老人才重新收拾好心情,跟着唐昭這些年輕人一起將這些早該入土的屍骸一一掩埋。

    當看着每一抔黃土蓋過他們的遺骸之時,內心的痛楚更是無法言喻。

    孤鳥在空中飛鳴。

    鮮少掠過禽鳥的豬籠丘傳來鳥羣的聲音,帶來了久違的懷念。

    君娉婷在綠峒窟之中,也聽見了鳥叫聲,她走出綠峒窟,望着天邊已經縮成小點的地方看了一會兒,緊接着才發現那些乾屍已經不見了,只有兩具新死的屍體停放在棚子裏,被兩個看守看顧着。

    放了這麼久,這兩具屍體依舊無人前來認領。

    興許,並不是豬籠丘的本地之人。

    “唐昭他們去哪兒了?”君娉婷問看守。

    圓臉看守說道:“唐大人領人將那十一具乾屍掩埋去了。”

    “已經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了?”

    “是。”

    君娉婷點點頭,再不多說,鬼使神差又到了偃師逃離的那個房間。

    她若有所思,酈寒捧着一些紅果子經過,看見她,不由問道:“正在考慮偃師逃離的方位嗎?”

    “不。”君娉婷搖頭,突然想到李明卿那隻神奇的鳥兒,“話說,你那隻鳥兒能夠找到偃師嗎?”

    酈寒搖頭:“先前唐昭來問過我,很可惜,丹元雀無法找到偃師的蹤跡。當時丹元雀並沒有機會嗅到偃師的氣息,並且,偃師確實太過強大,丹元雀無法追尋令它恐懼的東西。”

    “真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君娉婷低語,“我最初以爲他落腳在豬籠丘,給葛老爺留下製造盲奴的祕法,想要烹製出人間煉獄,是因爲他的扭曲殘忍,因爲他想要生造出一個與曾經毀滅他希望之地同樣扭曲的地方,但是,我現在卻覺得,他之所以選擇這裏,還有別的原因。”

    “你思索這些,對於解決偃師有幫助麼?”酈寒問,將一枚紅果子塞進嘴裏。丹元雀嘰嘰喳喳抗議起來,狠狠啄了他的手指幾下。

    “越是瞭解一個人,越能夠明白他的弱點。”

    酈寒對於丹元雀的小脾氣早已習慣,繼續喫着丹元雀摘回來的紅果子道:“你這番話有些道理,但也要看針對什麼人,有的人暴露而出的弱點就真的是他的弱點嗎?而另一些人,哪怕知曉他的弱點,你認爲他會在乎嗎?”

    “你認爲偃師屬於前者還是後者?”

    “私以爲,他應該屬於後者。”在酈寒與偃師爲數不多的接觸來看,他肆無忌憚,瘋癲扭曲,根本不在乎別人用他的弱點來威脅他。

    並且,到現在爲止,酈寒很難想象出像他這樣一個對什麼都不在乎的瘋子來說,什麼纔會是他的弱點。

    “我倒認爲,他屬於前者。”君娉婷輕聲道。

    最開始,君娉婷認爲那斬屍分魂之術便是偃師很明顯的弱點,分出魂魄必然會導致神智的瘋狂,那具三尺傀儡雖然是他留存的後招,但同時也是掣肘他的關鍵,但現在她並不這樣想,那具傀儡即便只是他的分魂,卻也展現了極爲強大可怕的實力,並且,傀儡有着與偃師如出一轍的素質,那就是對於死亡的冷酷與面對危險時的冷靜。

    看似瘋癲的人,實則有着遠超常人的冷靜與觀察力,不然,他又怎麼會如此精準的戳中李暮山的每一處痛腳呢?

    “我之前覺得有些費解,但是現在,陸生說的關於夙撒人的事,卻讓我有了一個想法。”

    “哦?”酈寒靜靜傾聽。

    “偃師向來對於善有一種毀滅性的執着,他與其說是對豬籠丘有興趣,停留在此,會不會是對那些夙撒人和幫助夙撒人的豬籠丘百姓有興趣呢?”

    就像他對李暮山與李伏青兄妹所做的那樣,讓哥哥親手傷害他最疼愛的妹妹,他們最純粹的兄妹情誼一點點撕裂,當初葛才綸想出的那個歹毒的計策,會不會也有偃師的一兩分自得在其中呢?

    不過,那毒計並不算精妙,遠沒有如今偃師所做的殘忍可怕。

    會不會是因爲,那毒計只是他試探性的一步,是他今後所有殘忍陰毒行徑最初奠定的基石呢?

    當他藉着葛才綸的手,讓那些夙撒人生不如死,那些原本被人同情善待他人的人,一個個慘痛而亡,面對剩下那些夙撒人悲憤的眼神,他是不是也曾經想要挑起他們的仇恨,讓仇怨在豬籠丘蔓延呢?

    君娉婷想得入神,酈寒卻道:“但是,這些也只是你的猜測,偃師的想法若是真能被你猜出,只怕你也快要到他那樣的地步了。”

    “沒錯。”君娉婷並不意外李明卿的反應,“一個正常人終究是沒有辦法理解瘋子的反應與想法,我所能做的,不過是提出一個個猜測,然後一一印證排除罷了。”

    君娉婷突然看向李明卿,目光澄澈道:“我現在對於明卿公子就有一個猜測。”

    “哦?”

    “不知明卿公子能否解答我的疑惑?”

    “這便要看是什麼疑惑了。”酈寒把玩着他那柄摺扇。

    “我與明卿公子從前是否在什麼地方見過?”君娉婷迅速道,“還是說,公子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爲了某種目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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