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幽橐也不大樂意,雖然尊神大人也有閻王的職能,這樣稱呼沒什麼問題,但是,如今這等職能已經移交給了冥界諸王,再這樣稱呼尊神大人,不就像將皇帝稱呼爲王爺一樣不合時宜麼?
兩隻鬱悶的點完全不一樣,但卻是如出一轍的憤怒。
實在是太過分了!
君娉婷鬱悶了兩天,也只能無奈接受這個現實。
她這兩日派人在如玉坊附近留意琴師的蹤跡,今日傳來消息,說琴師到了如玉坊,君娉婷便動身往如玉坊而去。
她趕到的時候不巧,琴師正要離開,坊內如今人心惶惶,都說是出了一個嗜殺的女魔頭,無心交易,他便也沒有駐足的打算。
“先生留步。”
君娉婷在街尾截住了他,雖然面上依舊帶着那張人皮面具,但是君娉婷的邀請琴師並未拒絕。
二人漫步行至湖邊,四下無人,琴師悠悠開口:“殺死錢二的那個人,便是你?”
“是我。”君娉婷道。
“你還曉得換一副相貌,倒算聰明。”雖然是夸人的話,但是卻沒有絲毫誇獎的意思。
“先生認爲錢二不該死?”
“不,只是他有些門路和朋友,有些人不是你換一副相貌就能瞞過的。”
“先生是在擔憂我的安危?”君娉婷立於楊柳之下,笑吟吟。
琴師不答。
君娉婷又道:“我知曉先生的好意,只是,我也會擔憂先生您的安危,雖然相識已有數月,但我們並無太多機會深談。即便如此,我亦將先生視爲友人,又怎能眼睜睜看着別人謀害先生而置身事外?”
琴師臉上露出一絲並不明顯的詫異與動容,良久道:“多謝你。”
“先生何須言謝,能夠看見先生安然無恙,於我而言已經是值得慶幸之事。”君娉婷微微笑着,“聽聞先生近日要往胥夢澤而行,莫非是有何要事?”
琴師思索片刻,道:“是錢二所言?”
“正是,莫非只是他的揣測?”
“不,我的確要往胥夢澤去一遭。看來,他確實是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琴師看着湖光粼粼,折一支楊柳,思緒飛揚,良久才道,“我有位故友,他已逝去多年,我一直代他看顧他的孩子,那孩子只是個普通人,雖然他的父親極爲不凡,但是他卻毫無修行的才能。我一直告訴他,哪怕是作爲凡人,也能行不凡之事,但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怎麼會甘心聽我的話?他總是想要在外闖蕩,找尋可以讓自己修行的功法,直到被某些邪修哄騙,進了胥夢澤,一去不返。”
“所以,先生前往胥夢澤,便是爲了帶回那孩子?”
“嗯。”
“但是,先生可曾想過,即便進入了胥夢澤,真的順利找到了他,他是否願意跟着離開呢?”
“無論如何,我總要去的。”
君娉婷嘆息一聲:“我明白了。”
琴師此行,只怕最後也是失望而歸,一隻自願離巢的鳥,向着別的方向飛去,不真正受到幾次挫折,又怎麼會想起回家呢?可當他真正經受挫折之時,還能夠有回家的機會嗎?
“先生,正好我也要往胥夢澤去一趟,不如同行?”君娉婷主動開口道。
琴師微微頷首:“七日後,此地,卯時見。”
“好。”
別過琴師,君娉婷便回了鳳闕閣,望着院中的銀杏微微出神。
雖然本來不打算就這麼前往胥夢澤,但是既然琴師將要前往,而且錢二計劃之中還有人要對他動手,那麼她與他一道,好歹還能有個照應,若他一個人行於胥夢澤,難免不會落入那些人的陷阱之中。
區區一個胥夢澤,與孟柏石有關,與祝玦有關,與邪修有關,裏面還藏着魘神的古廟,這內中到底隱藏着什麼玄機,惹得這麼多人明知危險,仍然趨之若鶩?
“想不通啊!”君娉婷托腮感嘆。
“什麼想不通?”
君娉婷:“……”
居然有人敢在她冥思苦想、考慮世界觀人生觀的時候打斷她的思路,隨意插話,膽子很大啊!
她回頭,某個自從回到王都之後晝伏夜出夜貓子一樣不理人的傢伙竟然敢隨隨便便就出現在她面前,膽子真的大。
“你來幹什麼?”她問,然後別過頭不理他。
姜玄祁看着君娉婷梳着高高發髻的後腦勺,幫她把發間的碎葉摘下來,坐到她身邊道:“別生氣,近日事務繁多,而且你也挺忙的,就沒來打擾你。”
“那你現在來打擾我幹什麼?”君娉婷拍掉他的手,啪的一聲,響亮得很。
“看你皺着一張臉,在想什麼?”姜玄祁看她的側臉,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倒也不是說有多可愛,就是讓人心中泛起一種強烈的想要伸手揉一把的衝動,不過現在她正在生氣中,還是要順着擼毛爲好。
她突然間想起來,姜玄祁之所以這麼忙,好像也是因爲自己給他多找了一些事兒,自己……是不是沒有這個生氣的資格?
因爲給他找了事,反倒覺得他不理人,未免太有些不講道理。
君娉婷有些心虛了。
君娉婷有些愧疚了。
她咳了一聲,轉過頭看着姜玄祁道:“其實,我這幾天要出門一趟。當然,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會回來。”
姜玄祁回味了一下“如果順利”這四個字的含量,然後問:“去哪裏?”
君娉婷仔細考慮了一下姜玄祁不知道胥夢澤的可能性,大概是零。
她再一想姜玄祁不知道胥夢澤的危險性的可能性,應該也是零。
這該怎麼跟他說?
“我可以不說嗎?”君娉婷一臉無辜的看向姜玄祁,試圖讓他忘記這個問題。
姜玄祁看見她的表情,一下子領悟:“是我不能知道的地方,還是會讓你犯錯的地方,還是說會讓我生氣的地方?”
君娉婷:“……”
“你要去逛青樓?”姜玄祁的語氣有些微妙。
君娉婷:“?”
“難道是我長得不好看嗎?還是我色衰愛弛了?”姜玄祁的語氣更加微妙,還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君娉婷:“……”
這麼多年,她頭一次認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思維是如此的讓她追逐不上,她甚至無法想象他究竟是怎麼聯想到她變了心的?
眼見着姜玄祁要控訴她的始亂終棄,君娉婷心想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還是說了吧。
索性兩眼一閉直接說道:“我要去胥夢澤。”
四周靜悄悄。
君娉婷終於睜開眼,看見姜玄祁一臉瞭然的表情,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狐疑道:“你剛纔詐我的?”
姜玄祁一臉正直道:“嗯?”
“少擺出這種‘你在說什麼’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露出這種表情,都是在唬人?”君娉婷又有些冒火,她剛纔竟然信了姜玄祁的鬼話,淦!
渣男!
欺騙我純潔的感情。
“還色衰愛弛?你好意思嗎?”君娉婷對他無情指責。
“嗯?”姜玄祁依舊是一臉不解的樣子。
“騙子,我下次再信你我就是頭豬!”君娉婷氣沖沖的說。
“哦。”姜玄祁道,“我近日也要前往胥夢澤,不如一起?”
“啊?”君娉婷傻了眼,“你去做什麼?”
“想要調查某件事。”
姜玄祁說出這話的時候雲淡風輕,光影映照之下,他的長睫如羽,眉目如畫,姿態端雅,好看到不行,然而君娉婷卻好似被雷劈了一半,呆立了半晌,下意識道:“不行,胥夢澤很危險的!”
“所以你爲什麼要去?”
“我……”君娉婷啞口無言。
說真的,姜玄祁此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必能說服她,表面上是個穩重可靠的正直之人,實際上鬼主意多着呢!
如果拒絕他,她要想出門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君娉婷思索再三,毅然道:“你說得有道理,我們一起去吧。”想了想又道,“不過,我還約了一個友人,他是個很厲害的人。”
“何人?”姜玄祁問到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男人還是女人?多大年紀?”
“男,未曾婚配,年齡不知。”怎麼像是在問相親對象的資料?
姜玄祁沉默片刻:“所以,如果今日我不問的話,你就要單獨跟一個成年男人出門,去胥夢澤?”
“明明是很單純正直的關係,怎麼你說出來好像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你覺得很好嗎?”姜玄祁有時候真想將她那顆漂亮的腦袋撬開,看看她腦子裏究竟都在想些什麼。
“我們只是朋友。”君娉婷嘀咕,“而且他不知道比我大了多少了。”
“這還了得?”
君娉婷:“?”
“比你年紀大很多證明他閱歷比你豐富,如果要誆你,那不是更簡單?”
“我像是那種很容易被人騙到的人嗎?”君娉婷反問。
姜玄祁仔仔細細看了她一眼,心中無語凝噎,你還不像是容易被騙的傻姑娘嗎?不是像,你就是。
“我覺得你好像在心裏侮辱我的智商。”君娉婷的眼神有些危險。
姜玄祁:“我沒有。”
“那麼我們七日後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