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天下版圖裂爲十四州,司旻司枕所在的王國位於崇州,地理偏北,礦源豐富,是十四州中排得上名號的富裕之州。

    司枕同李懷所說的中州,如同其名,位於整個人間版圖的正中心。

    這中州雖沒有北方各州那樣綿延的礦山可以開採,但中州卻是人人趨之若鶩的地方。

    原因無他,這中州是自古以來修行者羽化登仙者最多的地方,鍾靈毓秀,是人間氣運所在。

    在這裏從古時候留下來的傳承最多,聚集的修行者也是從各大州聞風趕來,實力不容小覷的一撥人,高手之間相互請教切磋,從而在修行中得到自己琢磨不出來的進益。

    當時圓月在前,清輝滿身,司枕其實對李懷隱瞞了一些事。

    比如毫無羽化之感,其實她是說了謊。

    當初入瓊峯閉關,靈氣周遊全身,經脈堅韌,內視自身,脊椎骨泛起金色,金絲從脊骨慢慢蔓延進其他骨頭經脈中,有成金身之兆。

    可到最後關頭,靈氣涌入經脈卻像是石牛入海,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些金光被什麼東西阻塞在外,讓她無法更進一步。

    “司枕。”

    她偏頭看去,勾了勾嘴角,“是陵遊呀~”

    那從船頭方走過來的玄衣男子,模樣生得極好,眼尾弧度微長,漂亮又勾人,不是她家小蛟龍又是誰。

    出門在外,秉着不輕易暴露自己身份的原則,司枕讓他不用像老古板一樣一直叫她“殿下”,直接叫她名字就行。

    墨陵遊一路走過來,身形挺拔,還有一雙大長腿,旁邊兒上一羣女修偷偷摸摸看了好幾眼。

    見他走到司枕身邊,還熟稔地叫了她名字,這纔有些失落地收回視線,暗暗可惜。

    她問:“怎麼了?”

    墨陵遊的視線在司枕笑意明媚的臉上停了幾秒,然後撇開頭,“我問了那掌船的,坐這船,一路上各個州走走停停,比我們直接御劍要慢很多。”

    “就是要慢慢來嘛,”司枕雙手撐在船沿上,看着倒退的雲絲,“修行急功近利也沒用,我急哄哄飛過去,速度有了,心境丟了,得不償失。”

    墨陵遊揭穿她,“不是想偷懶?”

    司枕悶悶不樂,“你變了小蛟龍,你沒有以前可愛了……”

    墨陵遊望着她側臉,抿了抿脣。

    偷瞄一眼墨陵遊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司枕沒忍住笑,“逗你的,越長越俊了,穩重也有穩重的好處。”

    出關後,從國師嘴裏聽到的陵遊,和她閉關之前認識的,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國師和其他一干人嘴中的陵遊強大又有能力,勤勞修行之餘,各郡縣鬧旱災時,他還抽身去施法降雨。

    原本對黑蛟的顏色心有芥蒂的國師和司旻,漸漸也選擇了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意他活動。

    好孩子終究是好孩子,跟了她這麼個沒正形的主人,也還是乖巧得讓人沒法討厭他。

    墨陵遊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衣裳下襬突然被人扯了扯。

    兩人低頭,是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正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們二人。

    小女孩臉蛋粉嫩,臉上的嬰兒肥還沒褪乾淨,就這麼懵懂地看着人。

    “丫丫!”

    小女孩回頭,“娘……”

    不遠處一個白衣婦人急匆匆走了過來,蹲下把小女孩摟進懷中。

    婦人順着丫丫緊攥着的黑色衣角看去,是滿繡的捲雲紋,有風吹過時,那衣角的捲雲紋像是真的雲一般飄涌起來。

    而那女子雖然也是穿的時興的白色廣袖衣裙,遠遠看過去似乎和普通白裙沒有什麼不同,但她現在湊近看,那白紗重重疊疊,卻輕薄至極,像極了那名滿天下的浮雲絲。

    婦人的心提了起來,這種衣裳可不是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這兩人非富即貴。

    她聲音嚴厲了起來,“丫丫,鬆手。”

    小女孩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孩子雖小,卻聽得懂大人的語氣,她乖乖鬆了手。

    婦人拉着女孩,有些忐忑地朝墨陵遊致歉,“孩子不懂事,弄皺了您的衣裳,這衣裳的賠償……”

    司枕正要說話,婦人身後傳來一道略有些刻薄的聲音。

    “賠?你賠得起嗎?”

    一個紫袍印丹楓的女子從婦人身後走了過來。

    南青竹,北丹楓,這女子估摸着是個北方人士。

    婦人聽聲音都知道是誰,即便她再不想看見那人,她都不得不轉過身去,恭恭敬敬叫了聲,“大小姐。”

    紫袍女子丹鳳眼,柳葉眉,紅寶石點綴的耳墜隨着她走路的動作前後晃動着,閃耀着點點光芒。

    司枕視線瞥過她腰間別上的紅鞭,跋扈大小姐佩鞭子,般配啊。

    那位被稱作大小姐的女子目光落在被小女孩揉皺的黑色衣角,再順着衣服向上看。

    目光觸及到墨陵遊的面容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她斂了斂自己蠻橫的姿態,不過還是太高了下巴,對婦人說道:“你若是現在跪下求我,我就替你賠了這筆錢。”

    婦人垂頭不語,小女孩抱緊了自己孃親的腿,瞪着紫袍女子。

    墨陵遊無意再看這場鬧劇,接過一偏頭,發現司枕雙手交叉,靠在船邊,面上雖不顯,但眼中的好奇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墨陵遊:“……”

    算了,他站在她身邊陪着她。

    見婦人久久不語,紫袍女子挑眉,她身後的下人立刻接上話,“你可要想清楚了,以你的鶴俸十年也賠不起別人的衣裳。”

    下人自古和自家主子一個鼻孔出氣,她火上澆油,“莫不是麗娘只是口頭上說說,實際卻沒想過賠償吧,這要是對方追究起來,查到我們青陸派頭上,我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婦人聽了之後,面色有些發白,她看向墨陵遊二人輕聲解釋,“我並非要賴賬……”

    墨陵遊不喜這種場面,面對衆人突然看過來的視線,他皺了皺眉頭,將頭偏開,只瞧司枕的側臉。

    婦人見墨陵遊這般反應,自覺這個玄衣男子也不是個懷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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