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崇初雪,各式宮殿一大早就開始忙碌起來,宮人們來來回回就像整齊劃一的工蟻一樣穿梭在皇宮內。

    自宮門清早打開,就已經有世家遞了拜帖進來。

    雪花飄在窗外,宮殿被靈力包裹着,外面的風吹不進來,琉璃瓦被雪蓋住了光華。

    屋子裏面燒了銀炭,溫暖如春,暖色的牀帳上秀了爛漫的杏花,牀上的人睡得正熟。

    守在殿門口的宮人遠遠地就看見了一身黑衣。

    當初那個俊秀的少年,也是他們這滿宮的宮人看着長大的。

    她朝墨陵遊行了個禮,低聲說了句:“殿下還睡着。”

    “嗯。”

    走進去,繞過鳳穿百花的屏風,撩起一重又一重的輕紗帷帳,看見熟睡中的人。

    俯身確認氣息這才放心。

    墨陵遊弓身看着牀上人。

    這會兒司枕裹着鬆軟的浮雲絲被,正理所當然地偷閒睡覺,反正她得少調用靈力,不能修行,那就享受享受人間煙火。

    守在殿內的宮人往後退了一些距離,躲進重疊的帷帳裏。

    秋日散盡,初雪降臨,殿下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疲累下來,昏睡時間也在增加。

    陵遊大人往殿裏跑的次數也越來越勤,時不時就從校場趕回來看一眼,待殿下醒了過後,便一直守在殿下身邊。

    宮人瞥了一眼重重暖帳後面模糊的身影,心中嘆氣。

    他們都是跟隨長公主殿下多年的老人了,黑蛟大人也是他們看着走到今天的。

    天之驕子的公主殿下,就是太割捨不下北崇了。

    要是她像從前那些仙人一樣,該飛昇飛昇,估計就不會對上金佛,身體也就不會受傷了。

    如今各方勢力都盯着北崇,忌憚又討好,也都是因爲殿下的緣故。

    從前那麼貪玩的殿下,如今天天縮在殿裏。到了冬天宮裏還得燒炭,用術法維持住宮內溫度,讓她想着就難受。

    帷帳後頭的黑影移動之間模糊不清,自從上次不慎撞見了黑蛟大人偷偷對殿下……

    想起那一幕,宮人臉上掛了些許笑意。

    原本以爲自家殿下和黑蛟大人那麼親近,兩人早就水到渠成,不成想黑蛟大人偷香都小心翼翼的。

    司枕一頭烏黑的長髮胡亂散在牀榻上,睡意香甜。

    墨陵遊視線落在她的眉眼,鼻樑,脣瓣,最後停駐在她白皙柔軟的脖頸。

    眼神暗沉,近日司枕的親近和放縱,那壓了許多年的肖想又涌了上來,讓心口的心魔蠢蠢欲動。

    司枕睡得沉不會醒。

    他坐在牀沿邊上俯身,偷偷碰了碰她略涼的脣瓣。

    呼吸放輕,氣息收斂到極致,即便知道司枕現在絲毫靈力都不會動用,他也怕驚動了她。

    距離這麼近,他甚至可以數清楚她纖細捲翹的睫毛。閉眼眷戀磨挲半晌,他有些戀戀不捨地鬆開。

    一擡眼,正對上一雙凝視着他的雙眼。

    墨陵遊心跳停了一分。

    司枕醒來,脣瓣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等了半天,也只敢在原地磨蹭。

    伸手勾住上邊兒怔愣着的人人的後脖頸,把人壓低。

    她壞笑着衝陵遊耳邊吹了吹風,換了種咬字方式,就像個勾人的精怪,“怎麼就光蹭了?”

    司枕笑看他,兩人對視着,“莫不是陵遊對此事一竅不通還是個雛兒?”

    墨陵遊身軀僵硬。

    他艱澀開口:“你……”

    “我怎麼了?”司枕反問,“等了半天,你也沒下一步,屬實是不太行。”

    她用另一隻手撐了撐牀榻,讓自己坐起來了一些,兩人捱得更近。

    她視線落在近在咫尺的絕豔面容上,嚥了咽口水,“你不會的話,我教你怎麼樣?”

    心心念唸的人主動發出了邀約,墨陵遊怎麼可能拒絕。他甚至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夢中。

    軟香溫玉在懷,喉結上下滾動,他眸中暗色越來越重。

    就算是夢,他也早已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了。

    聽到些許旖旎聲響,宮人暗自挑眉,默默退了出去。

    不愧是殿下。

    ……

    大約是天賦異稟,不論是修行上,還是其他方面,司枕都落敗於他。

    她本還遊刃有餘地挑釁,到後面只能默默告饒。

    滿頭亂髮,精疲力盡的司枕沒好氣地指揮人給她穿衣裳。

    結果人真的把她抱起來,從如意囊裏掏出衣服。

    “用術法呀!”

    墨陵遊身形一頓,這纔想起來用法術。

    用了清潔術後,望着已然穿戴好的司枕,墨陵遊遲疑,“頭髮……”

    司枕摸了把自己亂糟糟的頭髮,隨手抓了抓,“就這樣吧。”

    反正就在宮裏,她也不喜歡戴羅釵首飾。

    一轉頭,不知道陵遊從哪弄了把梳子在手裏,眼巴巴地望着她。

    司枕把頭轉了回去,把後腦勺留給他,“梳一下也行。”

    長髮握在手裏,從頭梳到尾,聽說這樣就能兩個人永遠在一起。

    身後的人梳得認真,司枕看得也認真。

    風吹得外邊兒廊上的琉璃風鈴叮叮作響。

    司枕望着銅鏡裏的陵遊,難得的穿了一身寬大的玄袍,頭髮跟她一樣散着,比黑色勁裝的時候多了點閒適。

    面容輪廓流暢完美,五官精緻絕倫,黑色沉重霸道,穿在他身上卻相當合適。其怒若蛟龍出海,雖駭然姿色更佳。

    兩個人這樣天地一隅的待着,歲月的流逝好像都慢了下來。

    “陵遊。”司枕喚他。

    身後人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銅鏡上相撞。

    司枕手肘撐着梳妝檯,手心撐着下巴,說道:“咱們這樣像不像夫妻。”

    握着梳子的手驟然緊了緊,墨陵遊越發覺得自己是陷入了夢境。

    “凡間夫妻不就這樣的嗎,”司枕自顧自說着,“娥眉顧盼紗燈暖,墨香瀑布蕩衣衫。執手提梳濃情過,卻留髮絲繞前緣。”

    “聽過這首詩沒?”

    墨陵遊搖頭,他不通詩詞,她又不是不知道。

    不過這首詩她這麼一念,表面意思他多少還是聽懂了,倒是和他們兩人的現狀很像。

    “以前不喜歡束手束腳的感情。”司枕彈了點風在指尖,吹開了窗子,露出了窗外飛旋的初雪。

    墨陵遊從背後伸手過來一掌蓋住她的手,語氣不穩,“不要動用靈力。”

    順手就使了,司枕反應過來,就收了術法。

    她笑:“現在倒是覺得凡間小說戲本子裏追求的夫妻情深還是很不錯的。”

    墨陵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冷冽的清香撲了她滿鼻。

    他不解,她這是什麼意思?

    “司枕……”

    司枕唰地站起身,打斷他,“今日初雪,咱們去外面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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