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家裏都是男性,穆昭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陪着他們,穆家人之間其實很少又有這麼情緒外露的表達,穆楚裳從前甚至都不會去想這些。
但即便不表達,這些事也是穆家的男人們一直在堅持的,哪怕不像如今這樣每次上學放學都親自接送不假他人收,穆楚裳自小到大的生日宴、家長會、畢業典禮,甚至於學琴時候的一些演出,她的家人從來都沒有缺席過。
在她小時候,穆正清跟穆老爺子都要忙,家長會之類的就由最大的穆終來參加,後來穆沉穆棠也大了,兩個哥哥相繼接過大哥手上的工作,等穆沉也幫着接了穆正清手上的擔子,一家人就變成了誰有空誰去陪着,都有空就一直陪着。
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他們其實都一直陪着穆楚裳。
只除了後來,穆楚裳不要他們陪着,穆家一羣男人對此也束手無策,畢竟孩子叛逆期,又是家裏唯一一個女孩兒,態度太強硬的話也怕適得其反,更怕萬一出了什麼紕漏,孩子會出問題。
他們這麼猶豫着,忽然有一天穆楚裳就出了事。
那一年家裏怎麼過的,穆楚裳並不知道,唯獨可以確定的就是,她的父親,她的爺爺,她的哥哥們,一定都過得很不好。
但穆楚裳沒辦法去問,就像她的家人並不會問她消失的那一年都經歷了什麼一樣,她也不會去問她的家人們那一年都怎麼樣。
穆楚裳自己在粉飾太平,全家人都在粉飾太平。
傷口就在那裏,血淋淋的,就算遲早會癒合,就算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看,但終究就在那裏,將來也必然會留下疤痕。
這是全家人都過不去的坎。
穆楚裳忽然就很想哭。
這是穆楚裳在除了回家當天,抱着一腔“近鄉情怯”的心虛,看着比記憶中憔悴了不少的家人們,生出無限心酸之外,第一次感覺到了委屈。
不光是爲她自己,也爲這些在意她的家人。
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嘆風塵。*
縱然家人心疼她,只要她平安健康,怕觸及她傷心往事形成二次傷害,並不敢輕易問她相關一切,她又何嘗不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但在這一刻,她忽然就很想把一切都跟哥哥說出來,說自己真的一點委屈都沒有受,說自己去到了一個跟這邊很不一樣的地方,學到了很多東西,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可他們現在就在校門口。
校門口有很多人,邊上還有關瑤和關瑤奶奶在看着。
況且,只說這些是不夠的,就算她說自己沒有受過委屈,說自己不是丟了而是穿越了,她的家人難道就能爲那一年的事情釋懷嗎?
不管是什麼緣故,在家人眼中,終究是他們弄丟了家裏最小的女孩。
這道題,從來就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