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其他人也知道他在偷偷練這件事,他母后知道,他身邊的宮女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只不過大家都默契地沒有告訴父皇。
也因此,免了他一頓罵。
不過就算說起,他多半也不會怎麼捱罵,畢竟他父皇纔不會管這種事情,他雖然是太子,可也只是因爲是母后的兒子,是嫡子,才按着祖制被封了太子,在他父皇眼裏,彷彿跟別的皇子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倒是不會抱怨這種事情,畢竟子不言父之過,他只是覺得他父皇在一些事情上好像做得不對,他母后也說過,他父皇不對——好像也是因爲這個,他母后總是鬱鬱寡歡,唯獨看見他的時候,纔會多幾分笑容。
所以他從小就想成爲一個優秀的人,想配得上自己“太子”的頭銜。
就算只是投壺,他也不想被說笨。
因爲那是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
祁澄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在第一次看到祁澄的時候,祁練還以爲那是個宮女,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是。
畢竟沒有宮女會坐在樹上,也沒有宮女敢爬到圍牆上坐着。
但他沒有聲張,甚至沒多看祁澄一眼,就在那裏一次一次地把手中的箭矢投出去,然後一次一次地撿回來,再重新練習。
後來的每一天,他都能看見祁澄,祁澄或許在樹上,或許在圍牆上,又或許乾脆大大咧咧坐在他身邊不遠處,除了他,沒有人能看見祁澄。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着,春去秋來,直到他長到十歲,祁澄都還在。
只不過到那時候,他已經不能每天都找出時間去那個空出來的地方了,因爲他年歲大了一些,學東西又學得紮實,教他的先生也就多了很多,甚至於,一個天天被大皇兄二皇兄背地裏罵“腐儒”的老先生,對他尤其嚴格,每天都會給他佈置不同的作業,教他回去自己想。
小太子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他要學的東西,是他母后說的,他父皇沒有做對的東西。
老先生盡心盡力地教着他,卻也告訴他不要聲張,不要什麼都往外頭說。
因爲這還不是他該學的東西。
他越來越忙,後來發現,祁澄開始在別的地方出現,反正每一回,就是看着他。日子久了,他也發現,祁澄其實沒什麼表情,好像不管發生什麼,她都無喜無悲。
祁練也好奇過對方到底爲什麼一直跟着自己,但他並不打算開口去問——既然對方覺得自己看不見她,那就繼續這樣吧。
反正他不打算打破這個平衡。
就這樣,祁練一直長到了十六歲。
雖未加冠,十六歲卻也是成年。
他年紀逐漸大了,懂的事情逐漸多了,也逐漸明白,很多人在盯着自己。
想讓自己從太子之位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