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爲早已經有了預感，又或許是因爲他其實也沒在這深宮之中得到過多少的溫暖。
況且有關後宮中的陰私，他母后其實也沒刻意瞞過他，就只是一遍一遍地去給他講，教他如何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說來，他母后本是將門虎女，爲家族舍了沙場入後宮，還堅持的也不過就是那麼點兒東西。
這一切，小太子都明白。
最是無情帝王家，他早熟，可以說從一開始，就沒有過這方面相關的幻想，他想的，只是該怎麼去做一個合格的太子。
一個合格的，屬於天下人的，太子。
所以，後宮的其他嬪妃不喜歡他們母子，那沒關係，血緣相關的兄弟巴不得去死，那沒關係，身邊來往的人總斤斤計較着立意，那也沒關係。
他依然聽着先生們的教導，記着母后的囑咐。
要說長大後與小時候有什麼區別，那便是在小時候，他只需要去想，該如何成爲一名不叫天下人失望的太子，而長大後，他還要去平衡身邊人的關係，去觀察所有人的態度，以確保用人的時候不會出亂子，或是自己會被誰不小心弄死。
畢竟，要好好活着，要手上有權勢且不至於觸怒自己尚且健在的父皇，他才能繼續當這個太子，繼續收拾因爲太多人利慾薰心而烏煙瘴氣的朝堂。
才能叫天下百姓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這是他母后的期盼，是先生的期盼，也是他自己的期盼。
他堅持着母后和先生的道，自己的道，日子長了，也逐漸有人知道朝中還是有一個太子在惦記着百姓的。
從前，即便是臣子提及皇家便覺得恐懼，對地位顯赫的小太子也沒抱什麼希望——畢竟皇帝曾經也是太子，不管太子皇子，不也就是那樣的人，會當街縱馬，會縱容同一脈的人的家僕打死人……
總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又招惹不起。
換了誰當皇帝不一樣？
可漸漸的，他們知道了他們的太子不是那樣的人，逐漸有一些朝堂裏頭的人開始說起這件事，開始想着將來會不會有一個不同的朝堂。
就算只是有一點兒苗頭，都足以叫他們興奮。
於是私底下，他們開始尊稱小太子爲公子如練。
因他是公子，因爲公子名如煉，也因公子如練。
他們無比盼望這位小太子能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心性。
而小太子也果然一直保持着，爲給他們爭取一席之地勞心費神。
後來的這些日子，就算小太子已經不會再有時間去偷偷學什麼了，祁澄也還會出現，依舊是在樹上或共牆上，亦或是某一處房頂。
小太子小時候會擔心她摔下來，後來就發現她根本不會摔下來。
而同樣，小太子小時候讀不懂祁澄的情緒，後來也慢慢明白了——那個沒人能看見的姐姐好像總是不太高興。
不過，如今好像高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