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見阿姨沒像平時那樣繃着一張臉，就差貼上“生人勿進”，壯着膽子問：“我想請教您，頂樓上住的是一傢什麼人啊？”
阿姨倒也沒多想，大概是體型相似的緣故，她從第一見這個小胖子就沒什麼戒備心，“農民工唄。”
南歌被她話語間滿滿的不屑頂了一下，尷尬的笑笑說：“哈哈，是麼，謝謝阿姨。”
門衛李阿姨是杌湖本市人，潛意識裏覺得農民工進城搶了他們的資源，身體裏的每個毛孔都充斥着對這個羣體的不屑。
頂樓住的這一家更是個例中的個例。
樓上的一家人，男主人姓陳，叫陳三寶，女主人姓張，叫張淑芬，夫妻二人都是七零年代生人。
趕上九幾年進城打工的熱潮，她們也隨波逐流來到城市，不過，目的並不是賺錢，而是生孩子。
那個年代，一個男孩對農民家庭太重要了，就因爲張淑芬在九四年生了個女娃娃，這一家老小就沒在村裏擡起過頭來。
夫妻倆一咬牙一跺腳，就離開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鄉，來到了杌湖。過程自然艱辛，最終也算得償所願。
在又生了兩個女兒之後，夫妻倆成功在二零零六年生下了一個男孩子，好事成雙，次年生下老幺，也是個男孩。
生容易，養不容易，好在杌湖大學有很多廢棄的屋子，兩人又都在學校裏做臨時工，這麼多年就這樣住了下來。
被人趕着搬了兩三次的家，近幾年才搬到十四號樓來。
再說南歌看見的幾個孩子，都像被詛咒了似的，家裏緊緊巴巴的，卻一個上心學習的都沒有。反而個個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眼高於頂，整天躺在牀上不是等待幸運之神降臨，就是幻想自己忽然開竅，門門功課考一百。
升了初中，終於被父母接到身邊，雖然也只是西院和東院的距離，但生活環境從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雖然祖父祖母也是這個學校裏的保潔員，整天靠着撿破爛爲生，陳芳不是偶爾而是經常幫忙收拾破爛，但她們也不曾虧待過這個外孫，炒菜總把肉往她碗裏挑，就連內衣都是外婆幫她洗。
到了父母身邊可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她回家的時候，大弟弟剛滿百天，還有一個兩歲一個三歲的妹妹，父親又是個甩手掌櫃，讓他做一點事情，不是沒手就是聾了。
陳芳看着母親一拖三，非常心疼，慢慢地做飯、洗衣服、帶孩子都成了她的分內之事。半夜弟弟鬧覺，母親崩潰，父親裝死的時候，她就穿上衣服起來哄孩子。
後來小弟弟出生，她更加不得閒了，在家裏帶孩子一度成爲她的主業，這些事情做得連自己都被狠狠的感動了。
可她沒想到看到中考成績跟本市的錄取分數線差了十幾分的時候，她連難過的資格都沒有。因爲她必須面對父親對着外人的破口大罵和譏諷嘲笑。
就算他的父親因爲玩物喪志連初中都沒上完，還是有資格教訓她的，因爲他是出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