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好像精神失常了一樣，趴在地上，問那些人頭，“你們跟那家店是什麼關係？”
街上的人不多，偶爾路過的大爺大媽奇怪的看着這個情緒激動，趴在地上自言自語的女孩。甚至還有閒着停下來看熱鬧的，雖然不多，不過沒一會兒也圍成了一個小圈。
南歌對此毫不在意，朱廣臺見圍着的人越來越多，害怕一會兒南歌再被拉到精神病院去。趕緊催促南歌起來，離開這個地方。
陽光溫暖，照得南歌心裏麻酥酥的。她坐在公園裏，周圍是青山、綠樹還有鳥叫。可腦袋裏就算怎麼試圖清空還是塞滿了那一個個人頭，還有那一株灰白色的香。
她“騰”地站起來，“不行，我必須再去一趟。”
“得了吧，你不怕被精神病院的拉走啊。”朱廣臺也被曬得渾身鬆快，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肆無忌憚的享受過陽光了。
“我肯定那個消息就是魅德發的，她絕對跟那家按摩店和那些人頭有關係。你不想確認她是不是硃紅花了嗎？”
朱廣臺看見南歌這麼激動，心裏是非常感動的，“那也不能白天去啊，被圍觀了送到醫院裏，一切不都白費！”
“也是，那我就晚上去。”南歌的腦袋忽然好用了一丟丟，“對了，我昏迷的時候，你在哪裏？”
這事兒朱廣臺現在想想還覺得憋屈，“在哪兒，在門口唄，也不知道店裏供的是什麼東西，把門看的死死的，我想進都進不去。”
“你都進不去？”南歌麻了，朱廣臺只有出不去的地方，還沒聽說他有進不去的地兒呢。
在公園裏貓着，再有說着粵語的大爺大媽來搭話，南歌一概裝啞巴，絕不迴應。
好不容易到了夜幕降臨，公園裏的人卻越來越多，南歌沒辦法，只能漫無目的的閒逛。幸虧找慕也借的這個手機電池優秀，現在還有百分之五十的電量。
南歌的錢都在手機裏，要是手機沒電關機之前沒回去，那就真的回不去了。她開着省電模式，連看時間都捨不得。
想到這個手機不知道被那些人翻了多少遍，浪費了多少電量，她就心痛。好在香港不用移動支付，所以手機裏的錢沒少。
等到了凌晨，街上的人除了流浪漢和嗑藥的，陸陸續續沒有了。南歌這才做賊似的回到鴨寮街。
她正奇怪地上的人頭怎麼都不見了，瞳孔突然就放大了，差點沒過去。鴨寮街的整條街道上都是一排排整齊的人頭，它們有序且緩慢的移動着。
南歌把視線放到地面上，發現底下既不是身體也沒有四肢，而是一節一節整齊砍斷的脖子。
不知爲什麼，南歌忽然想到付立穎，她的脖子上的疤痕和這些人頭的脖子的差不多，現在想來她脖子上那些坑坑窪窪的地方也不像針腳，反倒更像長時間在地上摩擦出現的痕跡。
沒準兒她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呢？那她怎麼到內地去的呢？南歌搖了搖頭，決定不再想這個。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這些像出來散步一樣的人頭上。
她想上去問個究竟，可人類的膽量不允許她這麼做，於是她對朱廣臺說：“你去問問。”
“爲什麼是我？”
“你們不是同類嘛！我去了再被弄死了，誰幫你找七爺八爺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七爺八爺”兩個字出口之後，很多目光停在自己臉上。不過南歌看了看四周，除了鬼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朱廣臺不去，南歌也不敢去，事情就這麼陷入了僵局。
這就完了？南歌已經做好了打道回府的準備，她可不想在這裏繼續幹耗下去。
“小姑娘，我聽你說七爺、八爺？”
問這話的是個老太太，拄着個柺杖。身材瘦小，也就一米四左右，頭髮花白，盤着髮髻，是香港街頭很難看見的國風裝扮。
南歌尷尬的笑了笑，“對啊，對啊，我有兩個室友，一個叫七爺，另一個叫八爺啊。”
老太太忽然把柺杖狠狠往地上一砸，運動着的人頭立刻靜止不動了。她氣呼呼的說：“七爺、八爺這種名號是你們能隨便叫的麼！”
人頭們一看罵的不是自己，立刻又繼續向前移動，南歌甚至還聽到了輕微的“呼”一聲。
老太婆指着南歌的眼睛，“還有，不是我說你，紫色的美瞳能隨便戴嘛！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越活越不講究了！當初我們那會兒·····”
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她趕緊捂上了嘴。
老太太捂嘴，南歌一下子就被可愛到了，“您不是活人吧？”她神神祕祕的問老太太。
“你怎麼知道！”
“我沒戴美瞳。”
南歌眨了眨眼睛，給她證明自己的眼睛是貨真價實的，不過她特地後退了幾步，離這個老太婆遠一點。
“那七爺、八爺？”
老太婆單純的像個孩子，南歌第一次看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乾淨的要命。南歌從來都相信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就是你認爲的那兩位。”
老太婆長嘆了一口氣，給南歌講了一個故事。
她是民國人，家裏窮，就做了暗門子，後來被一個富商包養。四九年，蔣介石逃到臺灣，富商就帶着她來到了香港。
富商的錢很快就揮霍一空了，她就重操舊業。當時就在這鴨寮街38號，不過富商還算有良心，只是用她賺錢，沒有拋棄她。她呢，也漸漸從親自上陣變成了老鴇。
後來從大陸來的女孩越來越多，她們有被騙來的，被拐來的，還有自願的。
不知道那個皮條客聽說了她這個人，就給她在家裏擺了個供桌，希望她能保佑生意興隆。
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有這麼一個老鴇，而且越傳越邪乎。不過她一直都待在鴨寮街38號沒離開。
“小時候聽人家說過，紫色的眼睛的人能通陰陽。”老太婆的表情忽然變得鬼魅，南歌身上的汗毛瞬間豎起來。
“你別害怕，我只是想家了，拜託你，給地府送個信去，讓它們知道還有我這一號孤魂野鬼。落葉都要歸根，我總是要回家去的。”
老太婆慢吞吞的轉身離開，南歌看着她彎腰駝背，步履蹣跚的背影，忽然有點怕怕的。神經變得格外敏感，果真，下一瞬，這個老太婆忽然扭頭衝她笑，臉色青白，眼睛渾濁，獠牙尖利。
南歌后退幾步，只見說時遲那時快，老太婆大張着嘴巴，發出類似飛機轟鳴的聲音。一個箭步就飛到半空，衝着南歌就撲過來。
好在南歌的身體早有準備，靈活的退到一邊，躲過了老太婆的一擊。老太婆用柺杖衝她左右開弓，南歌只能匍匐在地上，像個球一樣，左右滾動。
她緊閉雙眼，集中注意力，通過氣流感知老太婆的進攻。空氣中時而傳來老太婆狂躁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