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傅彈了彈和學徒同款的長袍,說:恐怕不夠,得番個番纔行。“
精緻的瓜子臉上,一雙眼睛細小狹窄,閃着光看着監斬官。爲首的沒有反應,後面的兩個道士卻頻頻點頭。
劉掌櫃指了指身後一間黑漆漆的小屋,說:”給你們備好了,就在那間屋裏,去取吧。“
三個人走進去,只見摞慢了的黑色小棺材圍着一個七尺三的大棺材。
監斬官叫了些人來,把這些棺材運到望墳山的陰面。
那些搬棺材的人竟然在山下就停住了,怎麼也動不了了。
“就這裏吧。”跟着去的瘦道士說。
讓人挖了很大很深的坑,瘦道士就開始佈陣。
另一邊,胖道士回棺材鋪請了劉掌櫃來給朱廣臺把腦袋縫上。
劉掌櫃先衝着朱廣臺腦袋的方向拜了三拜,手裏拿着在艾草水裏泡了八十一天的針線。
從地上把朱廣臺的頭拿起來,還給他擦擦上面的新沾上的土。
一邊誦經,一邊幫朱廣臺縫腦袋。本來沒有血的脖子和頭上,在針線穿過的地方漸漸開始滲出血跡。
重新變成全活人的朱廣臺被胖道士一把抱在懷裏,黃袍子底下的粗腿移動的速度快到看不清楚。
半柱香的功夫,他已經抱着屍體來到望墳山。把朱廣臺的屍體往深坑裏最大的那口棺材裏一扔,就開始唸咒。
監斬官依照道士所說,將那些死在朱廣臺刀下的獄卒們,一把火燒到只剩渣渣。
那些骨灰大鐵盆還裝不下,只好從鐵匠那裏要了鍊鐵用的大桶。
七八個小廝擡着裝了骨灰的鐵桶趕到望墳山。
此時已經過了子時,雖然都是青壯年,但個個心裏都覺得發毛。把這些骨灰傾倒在空曠如也的小棺材上面。
骨灰倒下去的瞬間,最大的那口棺材發出“嘶嘶”的熄火聲。
埋上土,每個人都衝着埋人的地方磕了三個頭,這個事情算是徹底結束了。
忽然周遭靜的可怕,南歌看見三個舍友像木偶似的站在原地,朱廣臺的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她縫好了。
“能不能讓我的舍友們變回去?”南歌話音剛落,沈泠皙的身體就開始篩糠似的,抖個不停。南歌被她這個模樣嚇了一跳,問老鬼,“她這是怎麼了?”
“你不是讓她正常嗎?”
接着葉瀾筠和周冉緊跟其後,南歌估計值班室的阿姨也在抖,不過她不敢去看,那阿姨給她留了一點小小的心理陰影。
當天晚上,勞累了一天的南歌睡的很沉,恍惚間好像進入了隔壁的醫學大樓。
南歌錄取的是古漢語研究,跟醫學一丁點關係都沒有。但畫面卻真實的不像夢境。
時間大概是上午的九點鐘,她先來到解刨室,一羣學生對着一位大體老師鞠躬,正要開始解刨。
屍體忽然怒目而視,憤怒地衝着這些學生大喊大叫,但沒有人理他,南歌雖然聽不懂他叫嚷的是什麼,但還是覺得心中不忍,隨手抓住身邊的人問:
“你們怎麼可以解刨活人呢?”
那個莫名其妙被抓了胳膊的男生奇怪的看着她,“活人?你眼花了吧。”
鋒利的手術刀從大體老師的胸口划過去,皮膚組織露出來。南歌看見一個淡藍色的人從遺體上飄出來,用大得嚇人的力氣拽着南歌來到學院門口的花園。
那是一個男人,生前應該很高,很瘦,劍眉星目、懸膽鼻、四字口,臉型跟戶外的空氣碰撞在一起,並不能看清楚,只能看出個大概。
“你是什麼人?”南歌問這個男人。
男人有些水分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樣,“我叫陳嶼舟,還有心願未了,不想就這樣消失。”
“聽說大體老師都是捐贈了遺體的。”南歌停頓了一下,又問:“或者,你是死刑犯?”
周圍人來人往,奇怪的看着目光不知道聚焦在哪一處的南歌。
鬼魂搖頭,“不是,我是溺死的,沒有家屬認領屍體,就到這裏來了。”
“你的家人呢?”
“在外省,現在還不知道我已經死了。”陳嶼舟的手顫抖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張紙來。
淡黃色的紙張有被燒過的痕跡,藍色的字體像印在上面的一樣,工工整整,筆畫全都是直線,沒有撇、捺。
南歌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種窒息的感覺,紙上散發着詭異的氣味,不臭,卻讓人噁心。
“嘔。”南歌忍不住乾嘔了好幾聲。
陳嶼舟趕緊把紙收回去,低着頭,帶着歉意說:“對不起。”
南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怎麼了?”
“這信是我用撈屍人給我燒的紙寫的,衝撞了你的身體。”陳嶼舟身形淺淡到看不清楚表情,可那股濃烈的愧疚之情南歌清晰的接收到了。
南歌搖搖頭,看見這麼帥的鬼愧疚都有點捨不得,“沒事兒。”
她從小就是白白胖胖的代名詞,十幾年來模樣壓根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周圍的人對她外貌評價卻越來越往下走。
從這小姑娘白白胖胖的,長得可真漂亮,到現在經常被人罵土肥圓、肥姐。
南歌也有自知之明,從來不往帥哥多的地方鑽,像陳嶼舟這種水平的男人,她平時連看都不敢看的,更不用提說話了。
“能幫我把這封信寄到家鄉去嗎?。”陳嶼舟看了南歌半晌,有點不好意思的問。
“沒問題。”南歌想也不想的說,的她捏着鼻子,把陳嶼舟手裏的信接過來。
距離變得更近了,才發現這個味道不僅噁心還有一點熟悉,仔細回想,原來是燒紙的味道的高濃度版。
拿着信出門找郵局,記得兩三站外好像有一家。不過還沒走出菀園就看見看見馬路對面的交警大隊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郵局。
“郵局”兩個字明晃晃的,像用金子做的,三層的小樓,樓梯刷着青綠色的漆,每層各有四個古早的木頭窗隨着風開開合合,正門口站在一男一女兩個穿唐裝的小孩子。
都扎着兩個小揪揪,眉心點着紅痣,明眸善睞,白白胖胖,說是龍鳳胎都有人信。
這不挺近的嘛,幹嘛不自己來送?
心裏想着,南歌已經走到了郵局門口。
看見這門也與衆不同,雕花木門,高大異常,漆黑的顏色給人一種壓迫感,雕飾的龍鳳圖案雖然華美,卻格外詭異。
壓下心頭浮起的異樣感覺,南歌衝兩個小孩說:
“您好,我想寄信。”
他們先衝南歌舉了一躬,接着小女孩說:“跟我來吧。”
跟着小女孩來到大廳,發現裏面也是別有洞天。空蕩蕩的大廳裏一個顧客也沒有,一眼看去,實木做的櫃檯上,男孩女孩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