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華揉了揉頭，昨天晚上又做了夢。
還是那個夢，看不清容貌的男人握着他的手訴說着訴說着那些孤獨歲月，冷霜華聽得到那隻言片語中藏着的深情。
冷霜華揩去眼尾的淚痕用冷汗巾擦臉，巨大的情感波動讓深陷夢中人感同身受。就彷彿真的又那一個人在因爲自己的離去而感到悲傷又因自己的歸來而欣喜若狂，可惜像他這樣人人喊打的大魔頭是不會有人如此掛念他了。
哦，除了那個連續一百年來給我燒紙的人。在地府裏昏昏噩噩的時光裏，擁有色彩的好像就只剩下那閃着金光的元寶了。
冷霜華拿起織夢鈴嘆了口氣，自從拿回這個鈴鐺自己就總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又或者會想起自己前世被人戳脊梁骨的昏暗日子。
“我明明只是想縱意江湖的，”冷霜華扶額心道，怎麼感覺跟自己想的區別那麼大？
從房裏走出清爽的江風撲面而來帶走了心中的鬱悶，桃紅柳綠的時節裏鶯歌燕舞。
“那個……鍾離公子。”
冷霜華聞聲看了過去就瞧到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含羞帶怯地與暮成雪搭話。
暮成雪轉過身行李：“原來是劉小姐，在下有禮了。”
“沒，”女子雙頰泛紅有些結巴道：“那個，能邀鍾離公子一起去……”
一看就知道這女子對暮成雪有意，也好來個人把這人的注意力轉移也是極好的，至少耳根子清淨。
結果冷霜華就與昨晚的船老大四目相對。
他彷彿在船老大的眼中讀到了……恨鐵不成鋼。
冷霜華：“……”
暮成雪：“小姐我一個外男實在不好陪您去參加詩會，這樣不僅有傷姑娘名譽也會讓我的心上人誤會的。”
言罷，還對站在一邊的冷霜華眨了眨眼睛。
心上人.冷霜華：“……”
劉小姐順着暮成雪的目光看了過去一驚，有的人即便是一身灰袍也難當出塵的氣質。那感覺就仿若仰山白雪落被鍍上一層光，冷暖交融呈現出一種奇異卻又不讓人生厭的感覺。
暮成雪攤開扇子一邊走近冷霜華一邊說道：“那個時候梅道長就穿着白底竹紋的長袍頭髮隨意地用着一根木簪簪着，幾縷青絲落在衣襟襯着脖頸更加雪白，僅僅一眼就讓我難以忘懷，也許下了此生非君不可的誓言。”
冷霜華：“……”
暮成雪扇子一收樂顛顛地靠近冷霜華道：“阿雪這麼看着我，是被我的一番肺腑之言感動了嗎？”
冷霜華後退半步道：“在下相貌平平着實配不上閣下。”
暮成雪前進半步貼着轉動扇子搭在冷霜華的肩上道：“阿雪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眼裏阿雪勝過世間千萬人。”
冷霜華看着劉小姐由震驚逐漸變化羨慕的眼神，還有昨天半夜聽牆角被抓包的船老大是不是瞟來的小眼神兒，頓時覺得自己的名聲在暮成雪這張謊話連篇的嘴裏變得已經不能直視了。
直到現在他才覺得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這句話是怎麼回事了，上輩子他攪得修真八大世家不得安生這輩子他就被一個半吊子折騰得夠嗆。
“阿雪你等等我，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天與你分別我想你想得心肝肺都疼了。”暮成雪含笑追了過去：“阿雪是不是害羞了？沒關係咱們可以到屋裏慢慢說。”
冷霜華不忍卒聽轉身就走，暮成雪笑着追上去。
船老大剛想安慰那劉小姐，就看到那劉小姐捂着嘴：“好般配。”
咚咚咚，船板上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攪得冷霜華沒辦法集中精力去思考這些天發生的事。
冷霜華站定：“你別跟着我。”
暮雪雪笑着粘了過去：“阿雪說着說着你怎麼還害羞了，臉都紅了。”
冷霜華：“……”這是氣的。
冷霜華剛想把快要貼到身上的暮成雪掀下去船體發生劇烈的搖晃，冷霜華重心不穩跌倒在暮成雪的懷裏。當了肉墊的暮成雪撞在了圍欄上險些掉進水裏。
冷霜華皺眉看向水裏，剛剛他好像看到了幾團黑影竄了過去。
“靈渠溝通中原與湘西，這裏頭自然有許多死去的徭役他們成了第一代水鬼，水鬼需要找到替死鬼才能入輪迴一代一代傳下去這裏的水鬼已經很多了。”暮成雪低着問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
冷霜華搖了搖頭扶着圍欄站了起來。
“你看我幹什麼？”
“我起不來，”暮成雪委屈道：“磕到後背了，疼。”
勾人的桃花眼泛着水花就這麼眼巴巴地看着冷霜華，冷霜華抿抿嘴伸出手拉起暮成雪。暮成雪腕子上的那一串翠色珠串引起了冷霜華的注意，顆顆飽滿成色均勻襯得暮成雪的手腕有一種莫名的脆弱感。
冷霜華打量着明明是個男人怎麼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怎麼了？阿雪心疼了？”好了傷疤忘了疼說的就是暮成雪，這不轉眼就忘了自己後背疼又跑過去調戲冷霜華去了。
冷霜華：“……”
暮成雪晃了晃手腕上的珠串輕笑：“逗你的，這串珠子是保我命的。我小時候身子不好魂輕會引來一些髒東西，母親求來送給我辟邪用的……”
“救命啊！”
“快來人！小姐落水了！”
船的另一頭傳來丫鬟僕從的呼救聲，眼見船老大就要跳下去救人，暮成雪喊道：“別下去，下頭水鬼沒走！”
“我的女兒啊，”劉老爺趴在欄杆上哭。
“救我！”
“道長你快救救我們小姐吧！”眼尖的丫頭撲了過來求冷霜華救人。
冷霜華嘆了口氣，果然遇到鍾離渙就沒好事。
他剛要御劍就被暮成雪攔住了，只聽暮成雪說道：“西嶺白家的地界不許外人插手，這個地段有他們的法陣剛剛已經被觸動了，人就快來了。”
冷霜華聞言收回劍，他記得西嶺白家位列八大世家之一，善蠱避世，不許他人指染領地。他們家每代都會有那麼一兩個人投奔九幽閣，所以他們一家亦邪亦正的被其他七家忌憚。
一聲清脆的竹笛聲震退了水鬼。
江霧盡頭劃出一隻小竹排，竹排上站着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女。頭上和胸前的銀飾輕輕搖晃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
身後一名身着紅衣的漢子拉去了落水的劉小姐。
就在這時，冷霜華看得清楚一團黑色長長的影子從竹排下方劃過。
“嘶，還真是恐怖。”暮成雪躲在冷霜華的後面道：“真是好大一條蛇。”
冷霜華：“……大驚小怪。”
九幽閣裏的四象使者之一就是湘西出身，妙語有事沒事就喜歡練蠱養蛇，她養的蛇比這大得多了。
笛音畢，水鬼也成了水下蛇的飼料。
少女面無表情道：“西嶺白家，白梅。水鬼已除讓各位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