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卓一朗和地藏菩薩敘舊之時,忘川河上那隻盤旋飛翔的姑獲鳥,收起一身雪白底色帶着彩色斑點的翅膀,隨着一陣煙霧清揚,漸漸地幻化出一個十七、八歲女子的模樣。
那女子白裳彩裙,白皙的鵝蛋臉,一對微蹙的煙柳眉,一雙含情目,一頭銀灰色的長髮過腰,也未挽髻鬆鬆地用一根銀色陰蠶絲織就的綢帶系在身後。
她輕盈地落下地來,身姿娉婷,微風拂柳一般穿過蔓珠莎華花叢,向着炎和卓一朗二人走來。
她碎步走到炎身前,嫋嫋娜娜地施了個禮,微笑地稱:“炎姐姐,有些日子不見了。”
炎也抱拳回禮到:“姑獲妹妹,久違了。”
那姑獲與炎施禮完畢,也盈盈彎下雙膝向卓一朗行了個禮,一雙美目,秋波流轉,逡巡在卓一朗俊美硬朗的臉上。
卓一朗見狀微微一笑,也向着姑獲抱拳施禮。
“狼王,也是第一次來冥界吧,我帶你去看看風景。”姑獲向卓一朗發出的邀請。
卓一朗回頭衝着炎一笑,炎點點頭,他便隨着姑獲向着忘川河畔走去。
姑獲那如雪的白紗裙襬繡着五彩的祥雲紋,隨風飄蕩,將蔓珠莎華血紅的花朵拂的左右搖擺。卓一朗一身黑衣,高大俊朗,腳步堅定,這一對男女走在冥界的離恨天下,真真是一副世間罕有的絕美畫面。
“可是遇到困難了?”地藏王菩薩慈愛地看着愛徒炎,問到。
“阿吉羅尊者靈識被惡靈入侵,而尊者關閉靈識,我無法進入相救,十分擔憂!”炎焦急地解釋到。
“炎,你現在守護的還不是阿吉羅尊者,只是阿吉羅尊者的轉世。他體內阿吉羅尊者的靈識還未甦醒。”地藏菩薩說到。
炎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地藏菩薩。
“作爲修行五千年的修羅道戰神,炎,你說說得三藐三菩提的正道是什麼?”
“無我”炎答道。
地藏菩薩點點頭說:“無我你修到了嗎?”
炎搖搖頭,在人間的這幾日因爲朱立安的忽然冷淡,炎時時刻刻都陷在‘我’的知覺痛苦之中。
“阿吉羅尊者以一個懵懂的肉體凡胎,還在證‘我’的路上,他之所以關閉靈識,是想搞清楚我是誰,我又能做什麼?修行就是和魔搏鬥的過程,尊者只是剛剛明白修行的意義,想用自己的能力來鬥魔,以魔證道。這是尊者覺醒和成長的必經之路,炎,放心吧!你要相信尊者!”
地藏菩薩說着,手伸向懷裏拿出一隻紫竹筒,遞給炎。
這紫竹筒顏色濃郁深厚,紋理細膩,光澤柔和,散發着一股清冷的幽香,來自於觀世音清修的紫竹林,它的一端被印着“地藏法印”的四個字的紅色火漆封印着。
炎立即雙膝跪下,雙手高舉在頭頂,接下了地藏菩薩贈與的竹筒。
“這青竹筒內之物,猶如人間的錦囊妙計,萬不得已時可助尊者一臂之力。”
地藏菩薩一邊溫言囑咐,一邊雙手扶起炎。
炎將紫竹桶恭敬地收進腰間的兕皮皮囊裏,端端正正向地藏菩薩行了三跪九拜之禮,便和卓一朗跨上了諦聽。
片刻,諦聽騰空而起,炎回頭望去,只見師傅仰頭微笑着向二人招手,那姑獲鳥也變回鳥形,在深紫色的天空下圍繞着諦聽來回盤旋,似乎頗爲不捨。
玫瑰家園26號樓2603號房內,朱立安正盤坐在地上,牙冠緊咬,渾身哆嗦,和自己體能忽冷忽熱的氣流抗爭着。
他閉上眼睛試圖集中心智,可是眼前無數人生過往的畫面,像攝影機回放一般“唰拉拉”地橫掃他的腦海,又瞬間像小行星撞地球,撞進他的視野,引起一通爆炸,所有畫面變得粉碎,四散飛濺:雲姨在梅樹下喂自己喝綠豆湯;父親拿着唐詩三百首聽他背《夢遊天姥吟留別》;母親執着他的手教他寫毛筆字;韓國舞蹈老師用腳踢着他說:嗨!小子!起來!;龍葵笑着撲過來大叫:哥哥!哥哥!
這些炸裂的記憶碎片在他的體內,狂亂旋轉飛馳,將他的氣息切割的粉碎。
朱立安大口喘着氣,搖着頭,他告訴自己:“空,空,要清空雜念。”
但是體內似乎有股巨大的氣息好似沉睡了千年的龍,狂暴的躍起,在黑暗中左衝右突,不知何去何從。
朱立安努力控制心神,想將這股氣幾天壓制,沉入丹田,但是卻壓不住這暴龍的上升,只覺得它極速攀升似乎要衝出頭頂。
他覺腦中轟的一聲巨響,兩眼一黑,像電視忽然故障一般,萬千畫面陡然消失,四周歸於一片死寂。
朱立安仰躺在地上,昏了過去。
四周一片漆黑,沒有蛙叫,沒有蟲鳴,沒有夜梟的啼叫。只有濃重的白霧在密密匝匝地樹葉和枝幹之間遊蕩,不知何來,不知所蹤。空氣中散發着陳年積葉的腐朽氣味。
朱立安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是一條嬰兒手腕般粗的鐐銬,一頭內層帶刺的手銬鎖在自己左手腕上,略一動便是鑽心的刺痛,鐐銬的另一頭銬在一隻乾癟黝黑的手腕上。
朱立安搖搖頭清醒過來,探過頭去看,躺在他身邊的是魔童多羅羅。
他似乎閉着眼在沉睡,他那張歪斜扭曲,如皸裂的土地一般的大臉在幽暗的光線下泛着幽幽的綠光,看起來更加醜陋可怖。
朱立安猛然揮起右手上的破魂劍向着多羅羅的脖頸砍了下去。
手起劍落,多羅羅一顆頭,血也沒濺出一滴便飛出去“咕嚕嚕”地滾了老遠。
朱立安正詫異之間,多羅羅那無頭的身體站了起來,用雙手拉着兩人之間鐐銬一拽,朱立安便痛不可擋,一頭栽倒在地。
多羅羅用手一招,那被朱立安砍掉的頭顱又飛回斷頸,卻是面目朝後停在那裏,多羅羅用雙手將頭顱扭正,扭扭肩頸,恢復了原樣。
“哈哈哈哈,蠢貨!”多羅羅大笑到:“莫做這無用功,我這身體乃千年衆生怨氣所化,本就有形無體,你就是把它砍成碎片,它憑着強大的怨力也能聚合重生,你那破魂劍對它就是廢鐵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