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過頭,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
全身像是石化了一樣,一動都不能動。
“你說……什麼呢……”
姚竟看着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之前我一直覺得奇怪,如果說天堂系統是我最初誕生的世界,那它和我認知相悖的地方,又無法解釋。”
“經過這一次的任務,我更加確信這是一個衍生出來的世界。我們這羣玩家的故事應該發生在同一個大世界裏,而這個世界和天堂系統中存在的都不一樣。”
“這個解釋導向了更奇怪的結果:這些玩家顯然都記得那個世界的事,爲什麼他們對自己來到天堂系統的結果不加敵對、不加反抗?”
“一種可能是,他們可以自由進出系統,就像玩遊戲一樣,登陸登出都無所謂。”
“但從他們的表現來看,他們在系統中一樣受到各種限制,並非來去自由。”
“那隻剩下另一種可能: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回不去。”
“知道自己回不去,也有可能是他們試圖反抗過,但無一例外失敗了。久而久之,人們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如果這樣,他們應該更憎惡系統。可在我接觸過的玩家也好、普通住民也好,從沒有對系統困住他們這件事表達過不滿。”
“除非,他們離開了系統,就無處可去。”
姚竟又看了一眼肖若安。他的姿勢還是一動不動,姚竟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反應。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繼續講下去。
“這一次的任務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除了一些確實是我過去的記憶外,還暴露出了關於mis的內容。”
“mis和天堂系統有不小的關聯,但具體關聯到什麼程度、他們想做什麼,還不得而知。”
“能夠確定的是,mis能夠提取人們的記憶,並且將這些記憶導入了系統。”
“我們這些住民,就是這些記憶片段。”
“推論到此,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性:現實生活中,‘我們’依舊在過各自的生活。而天堂系統的‘我們’只是一個副本,二者並不相干。”
“否定這一種可能性,還是在於這次任務場的提示。”
“我們聽到的歌聲裏,有一處明確說明了玩家已經死去——那就是‘幼兒失蹤案’裏的‘小林’。”
“我不知道爲什麼‘小林’和蘿琳的年齡樣貌都對不上,但她們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也許她‘失去了身體’是因爲被孫主任進行了mis的實驗——比如投放進天堂系統。”
“但還是回到原本的問題:在玩家都沒有失去外面世界的記憶之下,只要還有軀體,他們應該都會想要出去。”
“儘管有些意外,最後也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系統裏的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世界已經死去,他們作爲包含個體記憶的數據體,在系統裏延續生命。”
“而你的來去自由,是因爲——你在那個世界還活着。”
肖若安終於動了。
他戴上兜帽,慢慢地轉過身來。
姚竟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姚竟的喉頭動了動。
他沒有說完,頸間又是一陣熟悉的冰涼感。
肖若安伸手接住失去意識癱軟下來的他,眉眼在帽子的陰影下呈現出一片暗色。
他不自覺地擡起頭,摩挲着鎖骨中間那個一直貼身放着的硬物。
“你爲什麼要這麼聰明呀……”
***
8:00
“滴滴滴滴——”
姚竟睜開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撇了撇嘴。
每次都來這一招,真沒創意。
話雖如此,他也無可奈何。
肖若安的反應表明,他的猜測基本上是準確的。
對於他們這些純粹的數據體,從那個世界來的肖若安,簡直就是高維入侵。
他緩緩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拉開了窗簾。
早晨的陽光依舊喜人。窗外是熟悉的好風景,房子的裝潢、地理位置都和他的初始積分極不相稱。
那時他以爲,這是自己失憶前買的。
姚竟默默看了一會,轉身去準備自己的早餐。
“五毛。”
他輕聲喚道。
五毛系統慢悠悠地啓動了。
「早上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它好像興致不高的樣子。
“你最近很少出現。”
「你對系統越來越熟悉了,沒那麼需要我了。」
姚竟捏着杯子的手指收緊了一下。
“我今天喝了熱牛奶。”他說道。
“有健康值的獎勵嗎?”
「……」
「有的。」
「請稍等,正在添加新的獎勵方案。」
五毛陷入了很長時間的loading。
姚竟把黑咖啡放到了嘴邊,看着那個無精打采旋轉的圖標。在把咖啡一飲而盡之前,他輕聲說了聲“謝謝”。
他暫時隱藏了五毛的窗口,轉而調出了聊天對話框。
消息停留在洞窟裏的時候。
【shawn:我知道了……畫上的內容是……】
姚竟猶豫地打了個“在嗎?”
半分鐘後,他還是刪掉了。
距離上一場任務結束,又是兩天過去了。
而肖若安並沒有任何聯絡。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五毛系統,發現只是加上了幾點健康值,並沒有別的提醒。
“叮咚。”
【您收到了一件快遞,請自行到門口簽收】
門鈴和系統提示同時響起。
姚竟有些詫異地點開了消息。
【您的快遞已送達,發件人:黔市5區,淮青。】
很快他就明白了,這纔是正常情況下系統內有快遞發佈的情形。
之前那個直接放在他門口的信封,是不會有這個提示的。
淮青?
姚竟有些迷惑地走向了門口。
門邊的一處牆面閃爍着一點紅色的提示燈,下面則出現了象徵身份識別的模塊圖案。
當姚竟走過去的時候,燈光變成了綠色,隨後牆面憑空打開,出現了一個內嵌的空間。
原來是一個“隱形”的快遞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