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落日總會給人一種蒼涼感。

    從窗戶放眼望去,眼前只有無盡的金色,一直到和天空連成一片。

    在二者相連的地方,有一輪碩大的紅日,紅得要滴出血來。

    人在這極致空曠的天地間,很容易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滿載着數百人的列車,在這綿延不絕的黃沙中,也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而這時的落日大得可怕,也紅得可怕,就像是要從沙漠盡頭疾掠過來將列車吞噬一樣。

    “這是由於在靠近地平線的地方受到大氣層的折射影響,太陽看起來會才比在高空中大。顏色鮮紅,也是因爲如此。”

    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出來,不大,但十分清晰。

    “其實太陽早就落下去了。我們現在看到的紅紅的太陽,只是它投射的影子。”

    姚竟也和大部分人一樣看着窗外。這句話傳入他的耳朵之後,他回過頭去,想看看是誰說的。

    然而視線掃過了整個車廂,他也沒有找到。

    “怎麼了?”

    肖若安問道。

    姚竟搖搖頭,收回了目光:“沒什麼。”

    再回過頭去,就看到那輪紅日像是融化了一般,慢慢消失在地平線上。

    不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罷了。

    姚竟輕笑了一聲,覺得自己多想了。

    煤油燈重新點上了。不,對於這個時空的列車,煤油燈還是第一次點上。

    茶室裏的人陸陸續續走了出去,大部分朝着餐車移動,還有一些徑直回了包廂。

    姚竟看着菜單上的一列“駱駝肉”、“駱駝掌”,不由得胃口缺缺。好在剛剛又喫過兩塊熱司康,他便和肖若安打了聲招呼,朝自己的包廂走去。

    沒走出多遠,他就發現肖若安跟在了身後。他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兩人便這樣一前一後走着。

    到了包廂所在的車廂,通道變得更狹窄了一些。時不時有人路過他們朝餐車的方向走,他們不得不側身讓過。

    夜幕降臨後,昏暗的煤油燈光下,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有些奇怪的陰影。

    乘客大多都是歐羅民族,五官深邃,低頭的時候他們的眼窩看過去就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乘客的影子又被拉長了投射在牆上,乍一看,車廂裏都是交錯的人影。

    如果不看那些奢華的配置,也許有人會說,這正是一幅地獄圖景。

    肖若安下意識地護住了姚竟。

    這個時空中的列車看起來輕鬆陽光,卻依然籠罩着一層若有若無的陰影,讓人心生不安。

    姚竟突然腳步一頓。

    他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瑪麗。

    瑪麗看見對面來的人,投去了禮貌性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相識的意思。

    見姚竟停住了腳步站在中間,她反倒流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姚竟回過神來,趕緊往邊上一讓,瑪麗便點了點頭,匆匆經過。

    肖若安見他一直扭頭看着瑪麗遠去的方向,輕輕推了他一把:“先回包廂吧。”

    回到包廂後,肖若安刷地一下關上了門,緊接着,他把窗戶窗簾也都放了下來,又仔細把包廂檢查了一遍。

    姚竟坐在沙發上,低頭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暫時沒發現異常。不過這趟列車上說不好會發生什麼事,也許不是尋常的方法能防範的。”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

    肖若安擡起頭,看見姚竟坐在窗邊,似乎沒有在聽他說話。

    他抿了抿嘴,側身開門閃了出去。

    不到半分鐘後,肖若安又回到了包廂裏,這一回是把門結結實實鎖上了,又加了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幾道鎖。

    姚竟的視線一直落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桌面突然傳來輕輕的一聲響,他回過神,就看到一個杯子被放在了上面。

    杯子裏裝着熱乎乎的牛奶。

    “先喝吧,別的事晚點再想。”

    姚竟應了一聲,伸手捧起了杯子。

    牛奶還在呼呼地冒着熱氣,他的鏡片瞬間一片氤氳。

    姚竟乾脆把眼鏡摘了下來,放在桌上。

    肖若安見姚竟開始認真喝牛奶,便在他對面的牀上坐下,順手拿起他的金邊眼鏡把玩。

    “不戴眼鏡看得清嗎?”他問道。

    姚竟從一團白霧中擡起頭,看着肖若安把眼鏡帶到了自己臉上。

    “沒什麼影響。”

    姚竟說着又低下頭去,朝杯子裏輕輕地吹氣。

    在這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戴眼鏡並不是因爲看不清。

    不是近視,他爲什麼會一直帶着眼鏡呢?甚至在那些記憶片段裏,眼鏡也一直都在他臉上。

    這個疑問一閃而過,因爲不重要,他也不可能立刻想起來,便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喝完牛奶,他就把眼鏡拿了回來,又帶回自己臉上。

    “有一個地方我覺得有些在意。”

    姚竟想了想,又拿出那本旅行小冊子來。

    “荊南境內的兩條河流,在王朝覆滅後也乾涸了吧?”

    他把手冊攤開在桌上,推到肖若安面前。

    “嗯,河流乾涸可能是王朝滅亡的原因之一,這一點在對西骨國的研究裏也是一樣的。”

    肖若安說道。

    “不過荊南王朝這裏,應該還有瘟疫的影響吧。”

    “我覺得奇怪的就是這裏:河流乾涸的時間。”

    “時間?”

    “河流是在王朝覆滅後乾涸的。”

    姚竟用手指點了點文中的那句話。

    肖若安歪着頭看了過去。

    “這樣看起來似乎是的。可是這樣頂多說明對王朝覆滅負主要責任的是瘟疫,河流是什麼時候乾涸的並沒有什麼影響吧?”

    “可能有很大的影響。”

    看見肖若安不解的目光,姚竟把手冊收了回來,又往前翻了幾頁。

    “如果病菌是河流帶來的呢?”

    肖若安的神色一變。

    “根據記載,咬了王后的黑蟲在此前從未有人見過。而在第二輪王宮外的傳播中,新王也見到了那種黑蟲。”

    “既然會傳染,說明黑蟲帶給王后的並不是毒素,它只是一個病菌的攜帶者。那麼,黑蟲身上的病菌從何而來?”

    “而在王后出行那年,突然下了幾場暴雨,河水暴漲,接着王后就被那種黑蟲咬了。”

    “再結合關於河流乾涸的描述:這種病菌隨着荊南王朝的覆滅消失;河流在荊南王朝覆滅後乾涸。”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