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異亂之世 > 9、趙祖年
    何芳就那樣孤零零的站着不動,沒有描眉、沒有擦粉、沒塗口紅、沒有時裝,像一塵不染的雪花,從上至下,從外到裏,不染風塵。

    李和聽到這話,突然有股莫名的心酸,是啊,不知不覺,她怎麼就三十了呢,沒有美好的童年,沒有燦爛的花季雨季,甚至在人生最美好的階段,跟一大批人一樣在農村苦熬,好不容易熬出頭就突然發現人到中年。

    心裏一軟,直接道,“那行,我們進去拍一張,想拍多少拍多少”。

    何芳笑了,“真的?那我們去排隊”。

    這是個國營改私營的照相館,拍照的人很多,有的人是爲了單純紀念,有的是結婚,有的拍照是爲了相親,有兩個穿襯衫打領帶的,一看就是要相親的。

    涉及到談婚論嫁時,即“兩看”程序和“三好”標準。

    所謂“兩看”,就是先看照片後看人,倘若照片面相不好就不見人了。?

    所謂“三好”,就是單位好、成分好、人品好。

    “三好”缺一免談。城裏基本都是這個照程序走。

    至於後面的多少條腿,幾大件,就是結婚的程序了。

    等輪到何芳和李和兩個人的時候,都半個小時過去了。

    李和讓何芳過去,等何芳坐好,四十多歲的照相師傅對着何芳說,“照相時可千萬不能動,一動人臉就“虛”了”。

    拍照的老座機可不先進,一般人操作不了,照相是門技術,學會也得要幾年。

    “咔...咔”,何芳就這樣端端正正的坐着連續照了兩張,然後衝李和招手,“你也過來,咱倆照一張”。

    李和也過去了,因爲只有一把椅子,兩個人都是直接站着的。

    照相師傅說,“哎,我說你倆可真有意思,離那麼遠幹嘛,站近點”。

    何芳直接手搭在李和的腰上,笑着對照相師傅道,“這樣可以了吧”。

    “好了,就這樣,哎...對....不要動...3...2...1“,然後就一下子‘咔’的一聲,一瞬間就這樣定格,照相師傅師傅說,“行了,就這樣了,一週後來取照片”。

    照完照片之後要在暗房裏用藥水衝底片,再用水洗淨,等底片幹了之後再洗成相片。最後用花邊刀裁出小花邊、切割,全是手工操作。

    從照相館出來,李和說,“今天是你生日,我們去壽山那裏慶祝好不好,我把班裏同學再喊來幾個,熱鬧熱鬧”。

    這麼多年,何芳對他沒有少照顧,很多時候已經形成了習慣,變得自然而然。

    何芳搖搖頭,“我都三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過什麼生日,不要跟任何人說,要不撕爛你嘴”。

    “行,你不識好人心,我也沒轍,不過想要什麼禮物,我送你?”。

    “我自己有手有腳,要你送什麼”。

    李和好心好意,結果沒落着好,自己朝自行車一挎,道,“行,你有手有腳,你自己走路?我騎車先走”。

    “趕緊走,不聽你墨跡”,何芳沒聽李和囉嗦,一腳就踮上後車座。

    壽山的飯店又擴大了規模,前院的9間屋子全部重新用膩子粉刷了一遍,改成了優雅的小包廂,既有檔次又有私密性。至於後院的屋子就還是空着,因爲確實是忙不過來了。

    經過李和的同意,壽山不知道又從哪裏找來了一箇中年人。

    生意也是愈發的火爆,天天客人不斷。

    “啥?”,李和覺得被這老頭忽悠了。

    “那確實是我獄友”,不過壽山立馬又信誓旦旦的說道,“不過我保證他是清清白白的人,你看現在不是平反了嗎”。

    “拉倒吧,你自己還一屁股前科呢,你能保證啥”,李和倒不是嫌棄壽山以前有過勞教歷史,現在被平反了,也沒啥大事,關鍵壽山這人雖然油滑,但是本質不壞。只是生氣自己一直被矇在鼓裏,而且極度懷疑李老頭這幫人都是知道的。

    壽山慌忙笑道,“別生氣,你不是一直沒給機會說麼?咱剛遇到那幾天,我纔剛從勞教所出來,我要是當時就說,我不是怕嚇着你嗎。我那會就想給你家燒個飯,可從來沒想過開啥飯店。你想想,我要是沒個過去那事,我能跟我親閨女十幾年見不上面,還讓別人養?”。

    李和罵道,“那你就不怕,政策有啥變化,把我給害上了,你自己可是個黑五類,老子可是個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貧農,現在是學習優秀,品學兼優的大學生,將來是社會主義的合格接班人”。

    壽山的眼角抽了抽,對這無恥的話直接過濾,你要是貧農,老子就不是黑五類了,不過還是笑呵呵的道,“我早就想好了,這飯店執照的名字一開始就是我的,如果真有啥問題,頂多就是我租了你房子,啥事都是我頂着,我老頭子不能沒良心把你交代出來。而且人家公安、工商所來過幾次,看過我的平反文件,鼓勵我安心經營,足額交稅,奉公守法呢,我就更篤定一點事不會有。何況最重要的一點,當初跟我們一批出來的不少人,有的不少恢復了工作崗位,當了大領導。你說政策再變,不可能再把這些大領導擼下去吧”。

    一來就讓壽山跟李和交心交肺是不可能的,不過一階段的相處,兩個人倒是有了不少默契,壽山也是喫準了他的性子,李和說,“那叫什麼年?“.

    “趙祖年”。

    “對,你把他喊進來吧,行的話,就留下”。

    壽山高興的拉開門,對着門廊上抽菸的男人道,“祖年,趕緊進來”。

    男人年齡四十多左右,個子中等,顏色並不好看,臉色蠟黃,皺紋堆在臉上。

    李和看了一眼,笑着道,“自己坐,沒啥客氣的”。

    壽山把趙祖年按在椅子上,又對李和道“才三十多歲,就是長的有點那麼着急,你也別介意,至今還沒混上媳婦”。

    李和自己喝了口茶,也沒開口,畢竟很多事情,是人家的隱私,是個人都比較敏感,要是想說人家就自然會說,要是不想說,李和不好留他。

    三個人就這樣乾瞪眼坐着,誰也沒開口,不過最後還是中年人有點熬不住了,把菸蒂掐滅,放在手裏,直接道,“那我就直接說了,說起來當年那點事吧,我也是被人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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