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葉大姑娘行事果決，否則，即便我再如何說，也無用。”容淮輕輕笑笑，並不居功，走過來後，同她作揖回禮。
二人今世才見第二面，加上城外施粥那次，也不過三次。
葉明沁弄不懂他特意等在這兒的緣故，二人之間也並沒太多話題，想了想，便道，“容公子今日可是來找二叔的？用不用，我進去爲容公子通稟一聲？”
她想，他今日會出現在這兒，總不至於是湊巧路過吧？
畢竟，禮部尚書府可不經過這條路。
“你二叔才佈施回來，我便不進去打擾他了。”
容淮輕輕搖頭，一舉一動皆詮釋了什麼叫做“溫文爾雅”，卻看着她，在她被看得快要低下頭時，低低一笑，“倒是葉大姑娘，若是閒暇無事，不妨，再同我下一盤棋？”
下棋？
他特意等在這兒，是爲了再找她下一盤棋？
聽到他這句，葉明沁頗有些詫異，但人家說什麼是什麼，她也不好多嘴，微笑應下，“今日佈施已完成了，倒有些閒空，容公子若是不嫌寒舍簡陋，還請隨我進府。”
容淮的棋藝極好，若非她心裏惦記着如何儘快保住葉家人，她也會想找容淮下棋。
“葉大姑娘謙遜了。”容淮頗爲客氣有禮地搖頭，隨着她，一併進了相府。
……
葉明沁心裏其實並不信他只是想找她下棋，可偏偏進府後，直到一盤棋下完，也不見容淮有別的事找她。
“同上次相比，葉大姑娘今日顯然是分心了，”容淮起身，頗爲遺憾地說着，又鳳目晦暗不明地看着她，“葉大姑娘倘若不分心，全力以赴，今日這局定能贏我。”
葉明沁確實分心了。
方纔她心裏一直想着他是否是要同她說什麼，便顧不上下棋。
“是我慚愧。”葉明沁面露愧色，並不辯解什麼。
可容淮卻繼續說着，“將希望寄託於幾乎沒可能的事上，不如致力於尋找敵人的弱點，纔不至於在希望破滅了時，手足無措。”
若說方纔葉明沁還以爲他是在說棋局，那麼這會兒，她便不認爲了。
他是在……提醒她什麼？
葉明沁雙眸略微睜大，盯着他，壓低聲音，“容公子的意思，是秦驍不可能帶回任何一個人證？”
他說她若是不分心，全力以赴……
所以，他是知道她派了秦驍去河中，知道她寄希望於秦驍？
他後面那句，幾乎沒有可能的事……
“葉大姑娘聰慧無雙，定當知道，一個心狠冷血的棋者，不會留下任何活路給對方。”容淮並未明着回答。
葉明沁聽懂了，可一顆心也涼了許多。
她清楚他的能耐，所以他說她派秦驍去河中是沒意義的事，便等於，河中那些官員，早已被蕭衡滅了口了。
她早該想到的，蕭衡心狠冷血，怎會留着把柄等她抓到？
她不過是……心存僥倖罷了。
“我明白了，多謝容公子點醒我。”葉明沁抿嘴，道了謝，喉底微有些發癢。
見她眼中色彩黯淡了許多，容淮心底刺了下，等了一會兒，纔再次開口，鳳目中帶着笑意，“我等着葉大姑娘好消息。”
她若是足夠聰慧，必定會想到如何拿捏住蕭衡的軟肋。
話他已說了，就看她能不能做到了。
葉明沁眼底有過一瞬的微怔，隨即也笑了，笑容如夏花般燦爛，彷彿能溫暖大雪冰封的冬日，朝他頷首，“容公子會等到的。”
她既然知道了秦驍那邊沒了希望，便不會再只等着一個沒意義的希望。
至於蕭衡的弱點，亦或是軟肋……
葉明沁想起了前世她臨死前，蕭衡同她說過的最後一番話。
他說，他父親得到了“她”卻又不珍惜。
“告辭。”見她似乎已想到了對策，容淮便沒再多說什麼，舉止風雅地朝她作揖。
葉明沁心裏惦記着事情，便未多留他，讓白露找了小廝來，送他出府。
……
送走容淮後，葉明沁便領着白露回了梧桐苑，才坐下便吩咐，“白露，你去幫我打聽下蕭……四皇子的所有過往，尤其是涉及女子的，要快！”
蕭衡口中的那個“她”，必定是女子無疑。
最可能的是，那女子是他的心上人，亦或是他最在乎的人。
“啊？”
白露一向不看好姑娘和四皇子，聽了，還以爲姑娘對四皇子上心，想了想，委婉地開口，“姑娘，不是奴婢非要多嘴，而是那四皇子，看着便不是個良配，姑娘——”
“放心，我不會嫁他。”
這會兒穀雨被派出去做事了，葉明沁倒是沒再遮掩什麼。
可白露聽了，卻驚詫地看着她，“姑娘……”
“讓你去你就快去，我等着急用的。”葉明沁同她笑了笑，並不再多說。
白露這纔想起自己僭越了，紅着臉應下，腳步輕快地走了。
只要姑娘不嫁那四皇子便好！
看着白露逐漸消失的背影，葉明沁薄脣微抿，前世也是，白露總勸她，可她卻不聽，還因此疏遠了白露。
這世，白露擔憂的事情絕不會發生！
……
日頭漸漸落下。
葉明沁歇息了會兒，正要去松柏苑陪母親用膳，便見穀雨滿臉喜色地回來了。
“姑娘，四殿下來看您了，這會兒就在前廳呢，郡主讓姑娘過去。”穀雨微微低着頭，可眼角眉梢的喜色，卻遮都遮不住。
蕭衡來了？
葉明沁眉心微蹙，前世蕭衡這個時候並未來過，每一次都是約定好在寺裏見面。
今世她不給蕭衡機會，所以，他就等不及地上門來了？
想着，葉明沁渾身便散發出了冷意來，但想到穀雨還在，又忍了下來，略微挑眉，“四皇子來了便就來了，我同他並無婚約在身，私下不便見面。”
什麼？
葉明沁居然不去？！
穀雨一聽，心裏便不快了，葉明沁不去，那她就見不到殿下了啊！
一想到殿下那張俊美到人神共憤的臉，從他口中發出的嗓音，穀雨便忍不住耳紅，正要張口勸葉明沁，就聽……
“不過，既是母親也在，見一見，倒也無妨。”葉明沁紅脣微翹，目光不動聲色地掃了眼穀雨。
嗯？
聽到她這句，穀雨猛地擡頭，便見到了葉明沁那微微翹起的紅脣……
不過，穀雨並未多想，只當她是也想見殿下，歡喜而已，當即笑着道，“奴婢陪姑娘過去。”
“嗯。”
葉明沁神色淡淡的，並未反對，擡腳往外走去，在穀雨看不到的地方，眸子裏浮現出了一抹戾氣。
蕭衡不亂來便罷了，敢亂來……她必要讓他成爲當世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