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母親關切地詢問蕭衡課業如何，葉明沁眸底便冰霜一片。
她外祖父蜀王和先帝是一母同胞，她母親自然和今上是嫡親的堂兄妹，算起來，她還要叫蕭衡一聲“表哥”。
可就是這樣的“表哥”，前世卻覆滅了整個葉家！
“姑娘，咱們進去吧？”穀雨見她駐足，不由急切起來。
葉明沁聽了，眉心微蹙，隨即卻勾了脣，“你在這兒守着，我進去便是。”
穀雨心儀蕭衡，她前世臨死前已知道了。
所以，穀雨越是想見蕭衡，她便越是不給穀雨機會。
“姑娘？”
穀雨整個人都懵了，愕然擡頭，眼底的不滿便暴露了出來。
葉明沁正好看到，故作狐疑，“穀雨，裏面都是主子們，你怎麼這般想跟着進去？”
唰！
聽到她這句話，穀雨魂兒都要嚇飛了，連忙低頭遮掩住，心跳飛快，“奴婢，奴婢只是想着，四、四殿下畢竟是外男，奴婢跟着姑娘進去，對姑娘清譽好。”
這葉明沁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行，絕不能讓葉明沁懷疑她和殿下之間的關係！
“不過既然裏頭有郡主和二爺、三爺在，奴婢便就不進去了，奴婢在外頭守着。”想罷，穀雨連忙朝她跪下來，主動打消她的疑慮。
穀雨給了梯子，葉明沁自然順着梯子下來，紅脣翹了翹，“原來如此，倒難爲你一片護主之心了。”
落下這句，葉明沁便不再看她，擡腳挑了簾子進去了。
外頭跪着的穀雨，伸手抹了把額頭，已是大汗淋漓。
……
廳內。
葉明沁一進來，蕭衡便注意到了她，第一個起身走過來，彬彬有禮地作揖，“沁表妹。”
呵……
若非必要，葉明沁真不想同他虛以委蛇，卻不得不回禮，“臣女見過四殿下。”
至於從前喊的“衡表哥”……
她實在是怕自己胃裏翻滾，忍不住將隔夜飯吐出來。
“……”聽到她對自己的稱謂變了，蕭衡那雙狹長的眸子微轉，卻礙於蕭氏等人在，並未說什麼，只道，“過幾日便是秋試了，這些日子我忙於課業，並不知父皇已下旨緝拿堂姑父一事。”
“不過沁表妹放心，回頭我必定向父皇求情，我相信河中決堤一事，與堂姑父無關。”
嘖……
前世也是這般，蕭衡約她去寺裏見面，然後對她說這般話，讓她對他更死心塌地。
可事實卻是，所有事都是他一手導致的。
“不知四殿下要如何爲臣女父親求情？”葉明沁暗自冷笑，裝作感激地開口詢問。
可蕭衡聽了，雙眼卻眯了起來，他那番話，不過是說說，又怎麼可能會真的爲葉書遠求情？
可她如今卻當衆問了出來……
葉明沁自然注意到了他眼底的不悅，便裝作失望至極道，“原來四殿下只是嘴上說說，並非真心想爲臣女父親求情，倒是臣女想多了。”
“如今的葉家猶如蛇蠍，衆人唯恐避之不及，四殿下自然也不會爲了葉家去觸今上黴頭。”
蕭氏懵了，暗道堂侄本就不可能真會去爲葉家求情來着，不過是說說而已，但這也比其他人好多了。
可沁兒卻……
沁兒似乎不喜蕭衡。
不光蕭氏，就是葉書中，也察覺出了不對來，看向了蕭衡，目光敏銳。
沁兒素來行事穩重，從不會當衆令人難堪，除非……
沁兒先前說她已有了眉目，只是還不能肯定，如今又這般，莫非那個陷害葉家的人，就是四皇子？
“沁表妹誤會了，我確實還沒想好該如何爲堂姑父求情，可我的心卻是真的，回宮後，我必定會好好斟酌下，必不讓堂姑父蒙冤入獄。”蕭衡自然捕捉到了葉書中看他的目光，立刻承認了自己還沒想好的事實。
如此一來，倒顯得葉明沁小人之心，而他則心胸寬廣了。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再想除去，便不是易事了。
“真的麼？”
葉明沁立刻表露出欣喜來，沒等蕭衡回答，便看回了蕭氏，“母親，四殿下既這般承諾了，那咱們便等着四殿下的好消息吧？”
蕭氏，“……”
她怎麼覺得，沁兒是不想聽蕭衡開口說話？
可明明，沁兒從不是這樣的人，蕭衡也沒哪裏得罪過沁兒。
“好。”蕭氏只猶豫了下，便點了頭，畢竟女兒和堂侄兒，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隨着蕭氏這聲“好”，蕭衡眼底慍怒險些藏不住，忍了又忍，這才恢復平靜，可看着葉明沁，原本他想要問的話，此刻卻問不出口了。
今日這葉明沁不知是怎麼回事，看似無心，卻處處逼他。
想到穀雨那日說“葉明沁變了”，蕭衡看葉明沁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探究。
他是聽說了她今日將葉家旁支除名的事，纔會匆匆過來，葉家旁支是他好不容易引回來的，卻被她輕而易舉地趕走了。
偏偏，她趕走那些人的緣由，卻又再正常不過……
“堂姑姑、沁表妹，我忽然想起我還有許多課業未完成，今日便不多留了，告辭。”想不明白，蕭衡便乾脆壓下，朝二人作揖。
蕭氏對這個堂侄原是十分喜歡的，可今日因女兒的態度，便有些爲難，此刻聽他主動告辭，心裏倒是鬆了一口氣，“這樣啊，那，那我送送你。”
“不必勞煩堂姑姑，我——”蕭衡心中不悅，卻仍舊彬彬有禮地拒絕。
可另一道如黃鶯出谷般好聽的嗓音卻先他一步把話說完，“母親，還是我送四殿下吧？”
嗯？
蕭氏不解地看向她，卻見她朝自己微微眨眼，縱有疑惑，可還是點了頭，“也好，你二人是表兄妹，沁兒，你便代我送四殿下吧。”
葉明沁輕聲應下，側頭看向若有所思的蕭衡，笑容大方，“四殿下，請。”
看着她那抹足以令天地黯然失色的笑，蕭衡眼睛眯了眯，很快便溫潤如玉般地應下，同她一道出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