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兒哪兒哪兒都透露着蹊蹺,隨意揣摩只會剪不斷理還亂。

    首先,這太子穩坐權力中心的寶座這麼多年了,不可能只是靠着皇后嫡長子的身份,和皇帝的庇護,腦子肯定是有的。這若是個美人計,也太過明目張膽了,太子若是這樣被當猴耍也是他自己活該。又或許是,這兩兄弟確實是手足情深,李琅玕在爲自己兄弟的幸福生活鋪平道路。。。。。。一大堆的想法“轟”的涌進腦子裏。

    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李琅玕利用了自己。

    她不想在真相到來之前,自己先把自己擊垮。但,她在等一個道歉。

    就是這樣,春日宴過後的定遠王府實際暗流涌動。與每日都在變得溫暖的氣候截然相反。

    李琅玕也在等。從南迦的手從自己手心抽走的那一刻開始,他承認自己慌了,他發現自己做事是有些不考慮她的感受了,或許也是意識到了,自己利用了她。

    所以,他在等她開口,開口問她所有好奇的問題。爲什麼娶她?爲什麼幫助秋菊和太子?爲什麼籌劃這一場春日宴?南迦只要問了,他都願意解釋。可她連問都沒問。

    他們兩個還是太像了。這是作爲旁觀者的王嬤嬤得出來的結論。

    他們不僅懷疑對方,也懷疑自己。自己是隻願意把身體交給對方,還是要把心掏出來,把後背給對方,還是把下半輩子託付給對方。他們都還沒有考慮清楚罷了。

    春末夏初。

    南迦說她要去青龍寺看看。

    “去吧,讓王嬤嬤和紙鳶陪着你。”,李琅玕心顫了顫,但還是儘量保持冷靜。

    “王嬤嬤年紀大了,讓她在府中陪你吧,我去,可能會住上幾日。”

    住上幾日?李琅玕這下繃不住了。

    這幾日他們還是時常同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一個看書,一個畫畫,交流也是交流,只是客套了一些。可南迦還是不一樣了,她躲避和自己所有的親密行爲,畫眉的獨特情感交流方式也沒有人再提起了。

    “爲何要住上幾日?青龍寺有什麼可去的?你這是要躲我,都躲出府去了?”,李琅玕激動得提高了音量。

    矛盾還是不可避免地爆發了。他生氣她每次面對問題的態度都是逃避。

    “你當真不記得了?不記得最近是什麼日子?”,南迦也被他的語氣所激怒,她第一次表現出了和往常溫柔冷靜不一樣的自己。

    因爲,她真的失望了。

    懷桑的忌日快到了。

    走在去往青龍寺的路上,南迦望向京都城,這城內依舊春意盎然,初春開的花一直到現在都未有破敗之像。

    南迦時常會想起懷桑。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兒。自己如此機緣巧合地搶佔了她的姻緣,嫁給了她心神嚮往的少年郎,她可會怨恨自己。

    青龍寺,位於城東南樂遊原上。

    “夫人你看,好多人啊。這青龍寺還真是香火鼎盛。”,紙鳶見寺廟外盛景不由得發出感嘆。

    這是自然,青龍寺乃皇家護國寺廟。春,正是這滿寺櫻花盛開的時節。雖是密宗寺院,但由於景緻獨特,也有不少小姐來此求姻緣。

    既是皇家寺院,南迦的到來自然是有人知會過的。到了門口,兩位僧人便未南迦引路入了寺內。

    一小僧率先開了口:“施主來的恰巧是時候。往年這個時候,滿園的櫻花都謝了。今年天氣轉暖的晚,花也就開到了這個時候。但眼瞧着,也是快落了。”

    “小師傅,我有一事所求。”

    “施主請講。”

    “不知,可否請真言大師做法?”

    “真言大師這兩日正在清修,施主得等上兩日了。”

    風一吹,已經有幾片輕薄的花瓣從樹上飄落,落到了南迦的裙裾與肩頭。

    “聽聞施主要在寺中小住幾日,條件簡陋,還望包涵。”幾人將南迦引入一間淨室便離開了。

    屋子不大,但住上她一個足夠了。聞着房間內也依舊濃厚的香火味兒,南迦只希望能夠摒除雜念。

    李琅玕見她頭都不回的走了,心中更加鬱悶。本以爲兩人琢磨幾日一定會忍不住開口。可她竟然走了,不回來了?

    她還提到了懷桑,她提到懷桑時眉目間盡是惋惜。

    懷桑,懷桑。懷桑自小在皇宮中長大,與公主們一道學習宮規宮儀,琴棋書畫。但她和其他姐姐妹妹們都不一樣。安平和華陽兩個妹妹並非一母所生,自小就事事互相攀比,比完棋藝比畫工,首飾、衣服、妝容,也都要一決高下,她倆若是鬧起來必然是要把天都掀開個口子。長樂,年紀還小,又是母后所生的唯一一位公主,那自然是掌上明珠一樣的待遇,不必與他們事事攀比。

    懷桑不同,李琅玕一直覺得她從未屬於過這個皇宮。練習宮規也懶懶散散,琴棋書畫水平也都半斤八兩,被司儀罵了也是毫不在意。從幼時開始,便患有嘮症,一休就休上一整個冬天。

    李琅玕喜歡呆在她的霽月殿看書,練劍。因爲這裏安靜,沒什麼人來往,只有一些時候,懷桑的身體好一些了會趴在窗口看着他,偶爾發出幾聲驚歎和鼓掌聲。不一會就關上窗戶了,她的嘮症見不了風,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自己十五歲出徵。

    那之後,他很少會聽到懷桑的名字了,只在每年春節回京時見上一面。

    直到有一次年關前,自己大勝突厥,早早就將捷報傳回京都。可班師回朝的途中接到的朝中的回信。竟是,母后應下了自己和懷桑的婚事。他便知道,懷桑,怕是。。。。。。

    本以爲自己戍邊,遠離朝堂便會減輕母后對自己的敵意,可卻事與願違。母后更加提防自己手握重兵。懷桑之父便是鎮遠將軍,曾經手握十萬鎮遠軍,是大盛國第一猛將。在皇后看來,自己與懷桑之間的姻緣,無異於養虎爲患。如今的鬆口,只能是一個原因了,她料定這場婚事不會有結果。

    懷桑又何嘗不知道呢,那個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活得是如此坦蕩通透,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與這少年郎的婚事不會有什麼結果。。。可她還是很興奮。

    回宮後,李琅玕便聽說她的嘮症又犯了,想去霽月殿看看她。可侍女迎春卻將他攔在了門口:“郡主說,殿下與她已有了婚約。未婚夫妻是不可以見面的。”

    迎春說這話時紅了眼眶,她看向李琅玕,很是誠懇:“郡主如今起身說話都很費力,怕是不想讓殿下看到自己這般狼狽模樣。殿下,請回吧。”

    說完,便只留李琅玕一個人站在百花齊放的花園之中,長久駐足,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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