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玕在死人堆中活了下來,可他知道,是那些小兄弟們當在自己身前擋刀換來的這一條命。

    “沈將軍呢?怎麼不見沈將軍?”,李琅玕背後的一刀都深得見骨,他昏迷了十幾天,今日才清醒一些就擔心這沈將軍。因爲自己倒下去之前最後看到的就是沈將軍站在面前。

    “王爺,你聽我說,你聽我說。”,軍醫攔着他不讓他起身,可還是哽咽了,年過半百的壯漢就這樣顫抖着紅了眼眶。

    “怎麼了,沈將軍怎麼了?你快說啊!”,見他如此神態,李琅玕已經知道了結局,可還是不敢相信,他要親耳聽見纔算。

    “沈將軍他被敵軍所俘,三天三夜寧死不降。所以。。。。。。”,軍醫說不下去了。

    “你說啊,怎麼了!”,李琅玕失控了,也不管背後的傷口撕裂,瘋了一樣地搖晃着軍醫的身體。

    “他們砍了沈將軍的頭扔到了城門之下!”,軍醫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我不信,我不信!沈括怎麼會死呢?他不會死的。”,李琅玕推開軍一,翻下了牀,背後的繃帶又被血浸透了。

    誰也攔不住他,李琅玕的腦袋一片空白,他不信,他不相信!

    直到他看見。。。。。。

    定遠軍中披上了白布。四處都是。

    真白啊,比地上的雪還白,晃的李琅玕站不穩。。。。。。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徐將軍,徐將軍,你起來歇歇吧!都跪了三天三夜了。”,徐邵身上也沒有一塊好肉了。可他愧疚啊,如果自己再快一點,再快那麼一點兒,或許沈將軍就不會。。。。。。

    “我等到飛絕回來,我要等到飛絕回來。”,他得守着師父,等着飛絕回來爲他守靈。

    飛絕回來時,定遠軍中的白布已經被雪打溼了。

    他踉蹌地走進了父親的靈堂,“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他哭不出來啊,那個山一樣的父親,怎麼就倒了呢?

    “你們讓我看看他吧!我想見他最後一眼!”,他拉着李琅玕的衣角不停磕頭。“求求你們了。”

    哪裏能讓他看,沈將軍他,連個。。。。。。都沒有。

    “孩子,不能啊。”,他打暈了飛絕。

    那是天啓十九年最後一場雪了吧,李琅玕爲沈將軍扶靈,就葬在了嘉峪關腳下。李琅玕想,沈將軍應該很想一直南望大盛萬里江山,聞着這片守護了一輩子的土地的氣息吧。

    飛絕大病了一場。

    “王爺,飛絕少爺連口粥都喝不下去。”

    “我去看看。”,李琅玕看見飛絕的時候,他的小嘴絳紫,臉色發白,臉頰都陷了下去,這哪裏還是當初那個活潑可愛的少年郎啊。

    “飛絕,你要活着!你要替他活着!”

    徐邵將軍此時就在帳篷門口,這幾日他又寸步不離守着飛絕。

    “你讓他滾!你讓他滾啊!若不是他不願派兵支援,我父親又何至於?何至於。。。。。。”,說着就開始大聲悸哭,把李琅玕手裏的粥碗也打翻到了地上。

    “你冷靜點,你知道的,飛絕你明明知道不怪徐將軍。”,飛絕只是還不願意相信事實罷了,他幼稚的把氣和委屈都撒在了徐邵身上,也撒在了自己身上。

    “就怪他!我怎麼能不怪他!我父親本來不用死的。”

    怎麼能怪徐邵呢!他是定遠軍的人,可也是肅州城的刺史。城中幾十萬民衆還等着他救,他怎能棄城而逃?

    飛絕好不容易睡了,李琅玕走出帳篷,徐邵將軍還在門口站着。

    他知道他比誰都難過。

    “飛絕說得對,我若是,我若是再快點。”

    “不怪你,不怪你,不怪你。。。。。。”,這兩人心裏都有太多愧疚的疙瘩。李琅玕除了一直重複的這句話,也實在找不出其他話安慰了。

    “不怪你,不怪你。”,徐將軍趴在李琅玕的肩頭哭了。

    一個月後。

    李琅玕守城不利,定遠王軍損失慘重。朝中有不少參他的本子。

    他要回去受罰。

    “王爺,帶我走吧。”,飛絕的病好了一些,這是這個少年的哀求吧,呆在這裏他可能永遠忘不了這份痛苦。

    “好,我帶你走。”

    他們離開那一日,也沒想到直到現在也沒再回去過。

    徐邵將軍來送了。他遞了把匕首到李琅玕手裏:“王爺,這是我給飛絕準備的生辰禮,你代我轉交給他吧。”,他們的疙瘩都還未解開。

    “徐將軍,你應該親自交給他。”,李琅玕拒絕了這個囑託。

    “可是。。。。。。”

    “總有一天,你可以親自交給他。”

    他李琅玕還是那個定遠王,可是永遠回不了定遠軍了。

    這就是那幾個雪花飄落的季節留下的故事了。

    好象什麼都沒留下,又什麼都留下了。

    李琅玕說到這兒已經累了。好久沒有和人說起這些往事了。像是心裏還沒結好的痂又被揭開一樣。可有些事兒,一輩子都不會消失,就像自己背後那道傷疤一樣。

    好了很久,還是很疼。

    她已經有點兒後悔今日接待徐夫人了。

    接下來的事兒不用他說也就順理成章地出來了。當年定遠軍的的首領無一生還。兵部察覺了此戰的蹊蹺,按理說這嘉峪關的佈防圖一式兩份,一卷在沈括將軍手中,另一份在軍部的密庫裏鎖着。兩份佈防圖都調查過了,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內奸的身份。

    這便成了個迷案。

    雖說是迷案,但死傷如此慘重,得有人站出來給個交代不是,不然如何平息烈士家屬的悲憤。

    皇后自然不能放過這個逼迫李琅玕放下軍權的機會就借題發揮,鼓動了好幾位大臣彈劾。李琅玕便一個人擔了這個責,除了卸下軍權,他還被要求留在京都協助軍部調查。

    “他們只是想把我困在京都城罷了!”。李琅玕早就知道這是個死局。

    太子黨自然是聽皇后娘娘的,削了他的兵權後就像喫下了一顆定心丸。

    非太子黨纔是高興壞了,他們還沒來得及出手,獅子都開始窩裏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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