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琅玕離開之後,南迦收到的第一封信。

    蠻蠻,展信佳。

    我掐算着日子,想來除夕之前,這封信一定能夠送到你的手上。這樣看,你我竟然未曾一起讀過一次愉快的新年。這時候,我應該已經越過黃河了,離目的地又近了一步。一路走來,算不上多坎坷,蠻蠻勿念。

    宮裏的事兒雜亂,能不去的就都不去了,王嬤嬤會打點一切的,只願你開心安好,我便滿足了。

    南迦合上簡短的信件,藏到了枕頭底下。這紙張摸起來比府中的粗糙些,摩挲的時候小手指肚微微發麻。

    她也有許多話想要說,連夢裏有些什麼她都還記得清楚,迫切的想要告訴他。可這時候亂人心神的東西是再危險不過的。南迦寫的每一封信都被藏到了枕頭底下,等他得勝歸來時再拿給他看也不算晚。

    南迦想起了今晚飯桌上的場景。

    父親兩天前被放出了詔獄,皇后娘娘還專程來了道聖旨,告訴南迦,她的父親皇后會代替陛下做出補償,她是後宮內眷,詔獄這種地方就不方便親自去了。

    父親消瘦了不少。東珥是這樣說的,洗清冤屈也半個月了,在牢裏也喫不到什麼好東西,人就更加骨瘦嶙峋了。瘦的不像是喫國家俸祿的。

    這是休整了幾日。也不知是一家人誰提出的,要來定遠王府看看。想來是母親吧,母親一直心裏念着他們夫妻倆爲了父親的事兒費了不少勁兒。南迦春節一個人呆在府裏,寂寞無聊是難免的。

    雖然定遠王府嘰嘰喳喳的人也不少,可家人卻是一個也沒有的。

    “老爺,我們去定遠王府看看?”

    “嗯。”,陸泛是答應了。

    說來也巧,說好的天黑之前就開席。誰能想到飛絕和紙鳶這一對兒小屁孩兒算是玩兒瘋了!這頓飯就一直準備到了陸大人一家來訪的時候。

    “父親,母親,姐姐,你們坐。”

    南迦許久沒見父親了,好像回門兒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突然這樣,南迦還有一些不適應。這樣一家四口坐在一張桌子上的場景真是不多見。反而是,經歷了風波之後,南迦和陸夫人的相處更活絡一點,起碼不再尷尬了。

    “王妃。”

    “父親不必行禮,快坐吧。”,陸泛連聲音都沙啞了許多,這詔獄究竟是個什麼地獄一般的地方,好好的人進去之後就像是變了個樣,沒形了。

    南迦有一點眼痠,最近容易感性。

    “王妃,身體可無礙?”,陸泛小心翼翼的開口,和這個女兒開始就不熟悉,現在更是互相尷尬。

    “父親,我身體無礙的。父親要多補補了。”,南迦說話的方式恪己守禮,和未出閣時候一模一樣。

    “你父親說,要專程來看看你。”,陸夫人出來解圍,這樣尷尬的氣氛,東珥都不願意開口救場的。想來陸夫人對南迦的態度確實是轉變了許多的。

    “是啊,父親說是要來看看你,也是巧哈!正好還趕上再喫一桌。”,東珥打哈哈的這樣說着。

    倒是當事人,被說是想女兒了,來看女兒的人,木納的不張嘴,就在那裏侷促不安地坐着,半天憋出了一句話:“王爺,王爺對你還好吧。”

    父親還是關心女兒的幸福的,他沒有什麼其他期待。那時候若不是聖上賜婚,他早就盤算好了要爲南迦找個什麼樣的人家。

    她從小就沒了親孃,陸夫人又有個自己的女兒,操心自己的女兒婚事還來不及呢!南迦的婚事就更不可能盡心盡力去辦了。

    結婚時終身大事,不能瞎糊弄。陸泛是準備親自說一門親事的。不能高嫁,但也絕對不能低嫁,要找個老實憨厚的纔行。父親是這樣做打算的。

    可賜婚的聖旨一來,陸夫人沒有不高興,畢竟算是皇上看中陸泛,和陸泛做了親家。讓她的東珥嫁給傳言中的瘸子,她還是不願意的。

    反而是陸泛發愁了,想了好多個拒婚的藉口也沒有勇氣說出口。因爲這份沒用的懦弱,陸泛自責了許久。直到親眼見到了,女婿並不是個瘸子爲止。

    “父親,王爺對我很好,您不必掛懷。”

    “那就好,那就好。”,陸泛嘀咕着。

    “父親,您先動筷吧!”

    東珥喫着的同時,還悄悄在飯桌下面給南迦打手勢,這丫頭,怎麼變傻了,看不懂的!

    “你快多說一點兒文斌的好。母親都答應了他的提親了,父親還沒有表態呢!”,東珥吹鬍子瞪眼兒,原來這麼着急還是因爲這個。

    東珥和文斌算是真正的心心相惜走在了一起。文斌的同僚們也都知道文斌要娶得的是大理寺少卿陸泛大人家的大女兒,這婚事成了,是要和定遠王沾親帶故的。

    文斌很不喜這種說法。自己和李兄之間並不是沾親帶故這種簡單的關係,而是高山流水一般的知己。再說了,如此說法,東珥像是個攀高枝的工具,當真是切實的侮辱。

    爭辯了幾次,也堵不住悠悠衆口。豔羨之心,人人都有罷了。

    “快點啊!”,東珥又催了一次,這說話聲音挺大聲音的,惹得陸夫人白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這種無禮的行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

    陸泛像是聾了一樣,機械的喫着桌上的東西,全然沒有聽見姐妹兩個的一來一往。

    “父親,您可有見過那位新科探花,文斌文先生?”,南迦開口了,這麼說一定是知道陸泛見過他。

    “啊,文斌?我見過,見過。”,陸泛遲疑了兩秒,半天沒有把人命和長相對上號。“是個有才華的孩子。”,文斌高中探花的策論試卷可是在考生之中流傳了許久,考官一次又一次地觀摩之後,留下了最誠摯的讚美:經典,真是經典!

    陸泛也是書生出身,就算是纔回家兩天,文斌的姓名應該也不陌生。

    “文斌文先生還是王爺的至交好友。”,鋪墊要鋪墊足了,文斌和李琅玕在一起說話,想來品行沒什麼問題的吧。

    “那位文先生,可是那一天到府上看我的那一個?”

    見時間過了,陸泛不會還沒反應過來文斌是來上門提親來的,不是來和大理寺少卿套近乎,相互認識認識的。

    “是的啊,老爺,怎麼昨天的事情,今天就不記得了。”,陸夫人吐槽道。

    “哦。那個年輕人確實不錯,有禮貌,又有學識。”,這是屬於書生之間的心心相惜吧!

    “那父親,你覺得文先生做我的夫君可好?”,東珥沒忍住,不要臉面的說了出來真心話。

    “說什麼呢你,這孩子,你還沒出閣呢!這話還能亂說?”,陸夫人在餐桌之下踹了一下東珥。東珥立刻把嘴閉得死死的。

    “你真的喜歡他?”,陸泛詢問的聲音有一次狐疑:“這次不是一個月心血來潮了?”

    之前東珥看上的那一些,陸泛可都沒看上,更別說陸夫人了,他更加的看不上。

    “是的,父親,我是真的喜歡他,他也是真心喜歡我。”,東珥臉蛋一紅,害羞地說道。

    對啊,女兒都長大了,自己也老了。

    “你母親呢?你母親怎麼決定的?”,陸泛覺得以妻子的心性真不一定能夠看上文斌呢,先聽聽陸夫人怎麼說的,先不表態好了。

    “母親已經答應了。”,東珥輕快地說道。

    聽到這裏,陸泛才把頭從碗裏擡了起來,合着就差自己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陸夫人,陸夫人最不願意給東珥選的不就是書生嘛?怎麼就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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