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兄長,卻從來不是你的兄長,他是你的父親,而我,是你親生母親。”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乍一聽到慕容鳳安的話,鳳寧先是震驚的愣住了,然後便是氣急敗壞,下意識的便駁斥道。

    “我沒胡說,這就是真的,我是你的母親,我的兄長,是你的父親,你是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

    時間,在那一瞬間彷彿凝滯了,慕容鳳安的聲音十分清晰,一字一字傳入鳳寧耳中,鳳寧先是震驚,第一反應便是荒謬,可是再對上慕容鳳安那雙眼睛的時候,本來盛怒之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慕容鳳安的眼睛十分平靜的就這麼看着她,不是那個眸光一轉、百媚叢生的慕容鳳安,這雙眼睛此時平靜的如古井一般淡漠無波,卻讓人覺得下面潛藏着什麼更加可怕的毒蟲猛獸,“她說的莫非是真的”,這個念頭一瞬間劃過腦海,鳳寧只覺得五雷轟頂,那一瞬間她好像得了失語症,她在說什麼,那個女人在說什麼,她在說些什麼,爲什麼會有這種天方夜譚,她爲什麼什麼都聽不懂,這麼荒謬的事情,怎麼可能,她在說些什麼,她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鳳寧甚至笑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她再胡說些什麼呢,說鳳謙兄長是她爹?是她夫君?她說她是她娘?她瘋了嗎?

    鳳寧不知道那一刻她笑的有多古怪僵硬,她刻意的讓自己笑出來,可是再面對慕容鳳安詭異的冷靜的表情中,她的面部表情變得扭曲又僵硬,不知道是再笑,還是想哭。

    往事不受控制的一幕一幕,年幼時候的情形,那些早就模糊了的記憶突然就清晰起來,慕容鳳安慈愛的抱着她在水榭裏觀景觀魚,她撫着她的發頂柔聲細語的在她耳邊呢喃“我的寧兒應該得到最好的,寧兒是我的小公主啊”,那時候她的聲音無端端的就在鳳寧腦海中冒了出來,本來記憶中溫婉又寵溺的聲音,此時此刻卻愈發尖銳刺耳的刺激着她的神經,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動搖、懷疑,這種子一旦種下,便瘋長起來,一切都彷彿從靈魂裏突兀的冒出來,糾纏住了她的心臟。當初她只以爲是她和慕容鳳謙、鳳安兄妹年齡相差太大,她是疼愛小妹纔會這樣,如今回想起來,卻全然不是那個意味,所有的細小的蛛絲馬跡都被放大數萬倍,無論是慕容鳳謙,還是她,他們,從沒有叫過她一聲“小妹”。鳳寧和他們年齡差距很大,所以他們之間的相處註定更像長輩帶着晚輩,而不是兄弟姐妹,從前鳳寧只覺得這是年齡的問題,可是如今,曾經所有的正常,如今看來細品之下原來早就埋好了伏筆。

    深埋在腦海最深處的黑暗像是被一道驚雷驟然劈開照亮的深淵,那些早已被塵封的記憶被炸成碎片怦然揚起,是了,她是親眼見過的,那個時候他們以爲她年紀小卻不知道這小小的幼童身軀裏住的是個心智成熟的靈魂,所以他們一開始並不是十分小心的避諱她,她見過兄長給她描眉挽發,兩個人親親熱熱的手牽着手在林子裏散步,她手臂勾着兄長的脖子踮着腳尖貼在兄長耳邊說着悄悄話。

    是啊,她早就該察覺到他們不對勁,只是對親人太過的渴望矇蔽了眼睛,她對自己說,他們是雙胞兄妹,親密些是正常的。後來,她再長大一些,他們也漸漸疏遠了,彷彿一切迴歸正常,她便漸漸把這些事情遺忘了,再後來,兄長死了,她的內心的一切更是被仇恨和痛苦取代,更不會記得那些過往。

    可是,現在,慕容鳳安告訴她,她一直以來,都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麼從前所有鳳寧覺得略有怪異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過分親密的兄妹相處,那恩愛纏綿的靈犀劍法,不,關雎劍法,她說過,這劍法真正的名字,關雎。斑鳩一生只一伴侶,從出生便是一雄一雌,相伴出生,再相伴一生,若一方先死,另一方便也會殉情,關雎劍法,呵呵,這還不夠明顯嗎,他們的關係簡直昭然若揭。

    草蛇灰線,所有的事情早已有跡可循,她卻全都忽略了,只因爲這一切,都是那麼正常,除了他們是兄妹,一切,都太正常了。加上後來,參合莊慘案之後,她一心痛恨慕容鳳安,更是不會去細細懷疑過去他們的生活的點點滴滴。

    此時被慕容鳳安刺激,往事,那些不和諧的點點滴滴,突然間不由自主的就全都冒了出來,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所有古怪一時間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你……你們,怎麼可能,你們是兄妹,不對,你騙我的!一定是你騙我的!”鳳寧對慕容鳳安大聲反駁道。

    “騙你?”慕容鳳安諷刺的對她笑了一下,然後站起來向她一步一步走過來,“列祖列宗在上,到了這一步田地,我騙你有意義嗎?”

    “不,這不可能!你們是兄妹,怎麼可以在一起?!”鳳寧痛苦的捂住了耳朵,踉蹌的倒退了兩步,突如其來的這般打擊,讓她幾乎不能站立,她簡直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怎麼不可能,我和兄長自出生便是在一起的!我喜歡他他喜歡我!爲什麼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不……不是這樣的!我,兄長說過,我是遺腹子,父親在外面出了意外,我……母親傷心過度,生我的時候難產過世,不可能……兄長不會騙我的!是你騙我!”

    慕容鳳安不屑的嗤笑了一聲,說道“別傻了,哪有那麼巧的事情,爹意外去世是真的,娘傷心欲絕也是真的,但是……”說到這裏,慕容鳳安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那笑容十分溫柔,她的指尖輕撫着平坦的小腹,臉上懷念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初爲人母時候的溫婉和慈祥,甚至笑的有些癡迷,可是這笑容在此時此刻卻只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遍體生寒,“那時候我初懷了你,兄長要做父親了,他十分開心,”慕容鳳安不顧鳳寧已經瀕臨崩潰的樣子繼續說道,她此時似乎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中,回到了十六年前,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有了心愛之人的骨肉,幸福的撫摸着小腹,和肚子裏還沒成型的孩子溫聲細語的講着話,然後轉臉,卻又神色落寞下來,頗有些憂傷失落,“可是,兄長沒開心多久,又擔心起來,這孩子的名分,該怎麼辦……是啊,該怎麼辦呢……我的寧兒,要是讓人知道了,這是我們的孩子,她該怎麼辦呢……”她扶着圈椅的扶手緩緩坐下,喃喃自語道“沒多久,我的肚子大了起來,藏不住了,這件事情便叫孃親發現了……”她緊鎖眉頭,此時神色已經哀傷的似乎隨時要流下淚來,她的表情帶給鳳寧不好的預感,只聽她接着說話,這預感果然成了真“孃親撞破了我和兄長的事情,她狠狠的責罰了兄長,她罵我不知廉恥勾引兄長,罵我們的孩子是孽種,叫我打掉孩子,說如果我不這麼做……就……就……就要將我沉塘,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叫我不要我的孩子,怎麼可以讓我殺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是孽種!我們連名字都起好了,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要取一個‘寧’字,願他/她一生順遂平安,所以怎麼可以!沒有人可以奪走兄長和我的孩子!”她的神情突然間狠厲猙獰起來,“兄長把她關起來了,呵呵,沒錯,是兄長,把她關起來了,他保護了我們母子,有他在,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們母子……可是……可是誰知道,孃親很快竟然就去世了,不,這不是兄長的錯,也不是我的錯,不是我們的錯!她是怒火攻心自己死的,不關我們的事!但是她死了正好!兄長說,這是爹的遺腹子,孃親傷心過度難產而亡,只留下了這個孩子,我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孩子留在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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