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四海謠 >第 19 章 白骨
    伊澤爾愣了一下,道:“有些危險,你想直到陣眼是否在那,我再去看看就行。”

    秦在於:“不行!危險我就更應該跟你一起下去,你現在還沒恢復過來呢。”

    他仍不答應,“我已經沒事了,一個人來回更快。白天也不會遇見什麼太難對付的東西。”

    秦在於心裏“嘿”了一聲,這小鮫人到底什麼情況,怎麼好像在心慌似的,說話自相矛盾。

    他不會是怕屍體吧?還是掉到這陣裏太緊張了?

    以一頂百的小鮫人在她心裏又成了需要被照顧安慰的對象。她道:“那既然沒什麼危險,我就一起去。放心,這次我拉着你,我水性也不錯的!”

    說完不等伊澤爾再次反對,跳下水拉住他一隻手就走。

    伊澤爾所說的亂葬崗離岸邊還是有一定距離,在水位較深的深海區。秦在於說到做到,一路上一直是她充當游泳主力,拉着伊澤爾遊得賣力。

    伊澤爾也不知怎麼了,在水下有些發愣,時不時偷瞟一邊的秦在於,被她抓包了好幾回。現在她越發擔心他是不是被嚇傻了。

    終於,眼前出現了第一具人類屍骨。屍體已經完全腐爛露出白骨,白骨上仍覆蓋着生鏽褪色的鎧甲,甲冑下的衣衫變爲了一團難分你我的破絮,還附着着一些苔類植物與海藻,在海水中飄飄蕩蕩。白骨還算完好,但前胸肋骨斷了數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死因,一側指骨邊的海底沙中插着一把鐵劍,沾着泥沙污濁。

    折戟沉沙鐵未銷。暗淡的日光穿破海水後已然後繼無力,深海里光線格外昏暗,但那劍刃上仍有一截反射着幾縷光,朝着海上發出最後無聲的吶喊。

    兩人繼續往前,亂葬崗的全貌在他們眼前慢慢展開。

    秦在於最大的感覺就是,多,實在是太多了。

    上萬人在戰場上不過一個數字,但換成屍骨一個個擺開,只覺是身入無間地獄。海底沙地上已經見不到屬於沙礫的縫隙,折斷戰船的殘骨沉在水底,其上白骨層層疊疊,上面一具壓在下方先死的戰友身上,密密麻麻向遠處蔓延。遊在邊緣處,她左右見不到邊界、向前也望不到終止,滿目只剩生鏽的桅杆、殘破的船板以及橫七豎八的胳膊大腿骨,屬於頭顱的骨骼保存大都完整,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這一對不速之客。

    一直對着這麼多白骨,饒是她已做足了心理建設,此時受到的視覺衝擊也極大。尤其是海底的光影影綽綽,照得暗處看不大清的白骨越發詭異,彷彿下一刻就能直接站起來。

    秦在於凝神細細感知着海底的靈力破洞,仔細找尋着陣法生門。同時觀察身邊的小鮫人,看他有沒有被這一片白骨嚇破膽。

    出乎她意料,方纔一直慌慌張張不對勁的伊澤爾此時臉上完全沒有屬於恐懼的表情表示,她這一看還恰好與他的目光對個正着——對方又在偷瞟她了!

    她簡直摸不着頭腦,小鮫人到底搞的哪門子鬼?

    又被抓現行的伊澤爾眼裏閃爍了一下,但沒移開目光,假裝自己是有話與她說,“那裏,靈力波動不大對。”

    秦在於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亂葬崗靠近中央的位置確實有一股靈流的移動軌跡奇特。

    找到了!

    她心裏一喜,對伊澤爾道:“你在這等我一下。”

    到了附近,那股靈流越發明顯,陣眼就在此處這堆白骨下。她立刻放出靈力開始解陣,金芒從沙地下鑽出,箍住幻陣靈力流路,直鑽陣眼。

    余光中,她撇到小鮫人還是靠了過來,貼近她身邊。想着反正要出陣了,她也沒制止。

    就在陣眼即將被她打開的一瞬間,海底突然一震。緊接着,她耳邊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聲。

    原本安靜躺在戰船上的白骨一個接一個,動了起來!

    “咔咔”聲越來越響,從他們面前快速推向遠處。同時,陣眼處的白骨一躍而起,衝了過來。

    伊澤爾先行動作,一股海浪把二人面前圍過來的白骨盡數拍飛,但海底屍骨實在太多,包圍圈很快又被後來者補齊。白骨們或缺胳膊少腿,或面頜開裂眼歪嘴斜,動作緩慢地向前聚集,只剩白骨的手中還緊握着大刀長矛鐵劍,往他們頭上招呼。

    白骨沒有知覺,絲毫不怕受傷死亡,只要沒被打散,就算剩下一半身子也能繼續攻擊。它們一波波的被小鮫人拍飛,又不斷地一波波圍上來。

    場中羣魔亂舞一片混亂,秦在於不得不放下手中解到一半的陣法,跟伊澤爾背對背一同抵禦。一個豎立的陣法在她手中形成,被她雙手並指一推,呼嘯着震開白骨,清出一條路。

    她一拉伊澤爾,飛速沿缺口向外,不到一半又被涌上來的白骨團團圍住。兩人停下來再次打開缺口。

    她感到伊澤爾的狀態不太好,雖然還在與她背靠背作戰,但力道不足,氣息不穩,顯然還沒恢復過來。

    她有些擔憂。她能感到伊澤爾有些不對勁,但又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問他也不肯說。伊澤爾不是那種喜歡隱瞞的人,平日裏兩人也沒有互相瞞過什麼事情。她當然不會要求朋友把所有事都告知自己,但對方這次突然藏着掖着,她又非常不習慣,還略帶一絲莫名的不爽。

    ——在這種節骨眼上搞個守口如瓶,太不信任她了吧!

    她把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全發泄在了眼前的白骨身上。白骨只是被陣法喚起來護陣,憑一絲靈力吊着,一打就碎。奈何數量太多,從四面八方把他們圍得死死的。

    她雙手各握着一把海水凝成的短刀,架住揮來的長劍,一刻不停將近處的白骨削斷削散。八個陣法在四面八方整齊排開,金芒將外圍密集的白骨逼開。

    就這麼進一步打一步,二人終於貼近了海面,秦在於正擔心着,伊澤爾一拍沙岸,騰身躍到了岸邊的一塊巨石上,順利離開海水。

    她也迅速上岸。回頭看去,海面上一片風平浪靜,但可以看見密密麻麻的白骨就在水面下不遠處,虎視眈眈地集體注視二人。

    看來這些白骨不能上岸,好在它們不會追上來攆着他們滿城跑;壞就壞在他們也無法再下水解陣。

    一出水,一股異樣的感覺立即涌了上來。她在腦中仔細排查半天,還是不知道爲何有這種感覺。

    一擡頭,與一顆頭骨上面兩隻空洞“對視”的一剎那,她突然反應過來。

    從下水直到現在如此長的時間裏,她一直未罩水罩,打鬥中也沒有刻意屏息,但一口水都沒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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