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問道：“這邊的倒爺呢，現在跑俄國的還多麼？”
“這傢伙，早就跑瘋了，黑河開邊貿互市了，人山人海的賣貨，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怪我，你也是幹這行的吧？”嘎子試探的問。
“不是，跟你說了我是賣家電的。”
指了下方形盤上的車標。
“再說了，這些小打小鬧，我也提不起興趣。”
嘎子卻來勁了，挺在行的說：“小有小做，大也有大事兒嘛，我老表就是阿穆爾州的大倒爺，人就做得大，花了好幾百萬呢，將共青城的鋼鐵廠都收購了，這買賣做得大不？”
林嶺東來了興趣。
目前93年中期，俄國企業的甩賣浪潮已經正式開始了。
“是麼，你也做過倒爺吧？”
嘎子笑道：“咱們這一片兒的，有哪個老爺們兒沒去過俄國，我還會說俄語呢，你像哈拉少，是吧？達瓦力士，達拉斯偉傑，會這幾句就成，那生意老好做了。”
林嶺東呵呵笑道：“是這個味兒，再會個數字就成，一到10能數麻溜麼？”
嘎子：“豈止數字啊，簡單講兩句兒我都成，我可是最早一批過去的，87年就到莫斯科，那時候的老毛子日子好過，咱們拿100塊的工資，對面能拿100盧布，可匯率不一樣啊，當時的盧布可值錢了，一盧布就能兌換二點八美元，兌換咱們的錢，那就是一盧布等於三十塊錢。”
“這得多恐怖的利潤？你敢想象嗎？”
“可他們啥都缺，隨便拿些什麼東西過去，都能賣大錢。”
“你像那個羽絨服，咱們二三十塊的，到莫斯科就能賣到五十盧布，一進一出還扣了各方打點，也能賺10倍的利潤，午餐肉的罐頭更是好賣，不管多少，你拉幾車皮過去都能一天賣光，當初搞這個的，都發了大財，咱是可惜啊，當初怎麼就……”
林嶺東笑道：“怎麼，膽子小了？”
嘎子懊喪不已：“可不是麼，咱啊，就是吃了膽子的虧，當時我一個老表做得大，拉我入股去賣醬油，7個人，合股3萬塊包一截火車皮，咱那口子整死不同意，害我就沒去成，結果他們全發了大財，一趟賺幾百萬，現在都是開奔馳的大老闆了，就我一個人最沒出息。”
“我當初，就該把婆娘掐死在炕頭上，這哪能想到呢，是吧？”
“還有更氣人的，誰能想到，這蘇聯竟會垮了呢？”
“當時給我們人都整傻了，好好的，咋突然就垮了呢？現在咱們這一片兒，好多人都還說是造謠，不肯信呢。”
林嶺東也是感觸頗深。
那確實，這年頭通訊不便，老百姓瞭解消息的渠道非常有限，蘇聯又嚴防死鎖，即便內部出了很大的問題，別人也不可能知道。
除了絕對的高層之外，在普通人眼中，蘇聯依然是那個雄踞歐亞的超級大國，竟一夕垮塌，這消息造成的轟動效果，無異於火星撞地球。
林嶺東笑道：“那的確是可惜了，這兩年還有人敢去麼？”
嘎子諱莫如深：“那誰敢啊？這個不能說，說了得出問題。”
“隨便聊兩句嘛，你還怕我亂說不成？”林嶺東繼續問。
“要說有呢，也有，但不敢走遠了，莫斯科是不能去的，只能去海蘭泡和貢青城，賣點醬油麪粉什麼，也能賺點小錢，可一般人根本就不敢過去，這錢拿着沒用，只能換東西。”
“換的什麼東西，你應該知道吧？”
說着，嘎子比了個手勢，啪！
“能摳響的，你能懂吧？”
林嶺東笑道：“我明白。”
嘎子：“這玩意兒不好脫手，普通老百姓誰有這個本事，過去都是找死的，一般人是絕不敢想的，老老實實在家種地他不好麼，犯得上拿命去拼。”
嘎子又說道：“現在有錢的，都不做生意了，你知道貢青城麼？”
“知道，阿穆爾貢青城，軍工廠嘛。”林嶺東回到。
“對，就是這個貢青城，遠東最牛的就是這個，那邊的廠子老便宜了，幾百萬就可以買座鋼鐵廠，幾十萬就可以買座醫院，現在擱咱們這兒搞招商呢，好多大老闆都過去了。”
林嶺東卻是陡然一驚：“在咱們這兒搞招商？招什麼商？”
嘎子道：“賣工廠啊，賣地皮啊，貢青城的飛機工廠都要賣了，這次拍賣的好像是個醫院，就在瑪克威大廈旁邊兒的雪夫賓館，擱那兒好幾天呢，聽人說還沒賣出去呢。”
林嶺東微微思索，心中已明白了大半，蘇聯休克了兩年，最終還是狠下決心大規模下放國有企業，目前正在全面轉向市場經濟，大規模吸收外資，可這好傢伙，居然跑到哈城搞拍賣了。
“在哪兒呢，你能找得到路麼，帶我過去看看。”
嘎子卻道：“巧了，再往前邊兒就是，前面那個十字路口，轉左，走10分鐘就到。”
林嶺東趕緊換車道，一盤子甩了過去。
前方，是一條“中華巴洛克”風格的老式街道，遠遠的矗立着幾個洋蔥頭式的拜占庭建築，看起來應該是天主教堂，道路兩邊全是石質結構的房屋，一水的歐式風格，外牆還挺多老舊的雕塑。
一路開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個俄語招牌，用中文寫着雪夫賓館，臺階上擺着幾個廣告牌，站着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俄國年輕人。
賓館的門頭上，掛着一條橫幅，用中俄雙語寫着，阿穆爾貢青城招商推廣會議。
“下車，我們過去看看呢。”
將車靠在路邊，林嶺東快速的走了過去，在烏克蘭呆了兩三個月，他的俄語已經挺流利了，普通交流沒什麼問題。
“你好同志，請問一下，這裏是招商會議麼？”
幾個俄國人，是眼睜睜看着他從賓利下來的，被豪車已經亮瞎了眼，再一看林嶺東的身材氣質，穿着打扮，自覺的矮了三分。
一個二十來歲的傢伙，趕緊伸出手來，說出一口流利的中文：“你好，請問是來參加會議的嗎？”
林嶺東笑道：“我剛剛聽說，就馬上趕過來了，沒邀請可以進去麼？”
說着，拿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對方一看，被一連幾個董事長的頭銜給嚇到了。
“當然可以，只需要在這裏填個表就可以了。”
林嶺東快速的填好，將自己的名片投進名片箱，一個四十來歲的俄國人，已經快速的走出來，將林嶺東的手緊緊握住。
“你好林先生，非常高興你能來參加這次會議，我是阿穆爾企業資源管理委員會的雅科夫.哈巴耶爾諾耶維奇，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