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雙抱着紀遙的手臂哭了一路。
其實紀遙已經說了自己沒事,可他越這樣說,晏雙就哭得越厲害。
晏雙哭起來是沒聲的,只是不停地掉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紀遙的衣袖上。
校園裏路過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向他們投去異樣的目光,紀遙渾不在意,只用餘光看向深深低頭的晏雙。
愛錯人。
被辜負。
太陽底下每一天都在發生的事情。
宿舍裏的人還沒回來。
門一關上,晏雙就撲到了紀遙的懷裏掉眼淚。
紀遙還是有些僵硬,不太習慣,他靜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伸手輕撫了撫晏雙的頭頂,動作笨拙,不太熟練地安慰着他。
“從今天起,”紀遙語氣平淡,“我不會再讓他靠近你,”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也不允許再去接近他。”
晏雙埋在他胸膛裏,帶着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他擡起頭,露出哭得粉白的臉,“紀遙,你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好不好?”
“沒什麼。”
“我就看一眼,當我求你。”
總是那麼輕易地就露出現在這樣可憐至極的表情,剛開始的時候,明明是很厭煩的,紀遙這樣想着,解開了襯衣下面的扣子,輕撩了下襬。
晏雙看到紀遙腹上的淤青,眼皮輕跳了一下。
秦羽白這狗東西,這腹肌他摸都還沒摸過呢,要是給他打壞了,看他扇不扇他就完事了。
指尖輕碰了一下。
少年腰腹的肌肉光滑又富有彈性,因受傷而微微發燙,被那樣輕觸了一下,便如水波般起伏了一下,腳步也隨之後退,眉頭輕鎖。
“一定很疼吧?”晏雙滿臉愧疚,眼神純潔。
紀遙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拉了襯衣要扣上,又被晏雙抓住了兩側的衣襟。
“其他地方呢?我看看。”
“沒什麼。”
“你就讓我看看,要不然咱們上醫院,你都流血了……”
語氣焦急又慌亂,帶着似乎又要變濃的哭腔。
紀遙想拉開晏雙的手,手上略一使勁又擔心會弄疼晏雙。
“不行,我一定要看……”
投鼠忌器,拉拉扯扯,紀遙不斷地後退着,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一下墜到了牀上,連同被他拽住的晏雙。
狹小的單人牀發出沉重的“咯吱”一聲。
喋喋不休的話語和綿綿不絕的拉扯戛然而止。
四目相對。
一雙眼睛深沉而冷靜,另一雙眼睛卻全是驚愕與意外。
掌心扣着的手腕單薄得像一張紙,晏雙趴在他胸前,渾圓的眼睛受驚般地呆住了,不知怎麼,紀遙沒有挪開自己的目光,也沒有放開攥着晏雙手腕的手掌。
他們安靜地維持着這個詭異的姿勢。
空氣中似乎有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束縛、纏繞在了一起。
就像那天晚上在陽臺上。
誰先挪開目光,就像是誰心裏有鬼似的。
爲了證明自己的坦蕩,他們彼此都必須毫不在意地直視對方。
晏雙率先挪開了目光,他埋下臉,聲音細細地從喉嚨裏擠出來,“你放手……”
而晏雙似乎是沒料到他這樣乾脆,失去了紀遙手臂的支撐,他整個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唔——”
嘴脣重重地磕在了脖子上。
身體驟然貼緊的觸感“嚇”得晏雙立刻就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來。
這種時候,越是慌亂,就越是容易犯錯。
晏雙手腳並用,膝蓋不知道碰到哪,紀遙悶哼一聲,忽地伸手握住晏雙的腰。
“別動。”
聲音低沉而穩重。
下一秒,晏雙就和紀遙換了上下——紀遙握着他的腰將他整個人從身上掀了過去。
晏雙頭暈目眩地躺在小牀上,上方的視線裏紀遙只停留了一秒鐘就直起了身。
紀遙站在牀邊,襯衣散亂地解開了,露出胸膛到腹肌的一大片肌膚,可他看上去還是很冷靜自持,俯視着躺在他牀上的晏雙。
眼鏡歪倒在一邊,哭得太久,眼睛、鼻子都紅紅的,嘴脣微腫,整個人看上去都可憐巴巴的。
“這點傷不算什麼,”紀遙淡淡道,“他比我傷得重。”
晏雙:知道了知道了,是你打贏了。
晏雙沉默了一會兒,又要開口時被紀遙搶斷,“不要再說對不起。”
於是晏雙又黯淡地閉了嘴。
“不是你的錯。”
少年人的聲音總是那麼幹淨又有力,就像真理降臨般不容反駁,再沮喪再難過的人聽到他的話都會重燃希望之火。
晏雙雙眼微亮。
紀遙看着他,斬釘截鐵地再次重複:“遇見他,不是你的錯。”
強橫的溫柔將陷入泥淖的人以不容拒絕的態度一力拉起。
晏雙伸出手。
紀遙只猶豫了片刻,便將手遞給了他。
他的掌心有一絲絲的汗,晏雙的也是。
手掌交握,熱流涌動。
晏雙眼中微微泛出淚意,緊握住紀遙的手,露出感激的笑容,“紀遙,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事。”
他的生活中不幸的太多,僅有這一絲的光亮。
紀遙反握住他的手,他沒有說什麼來回應,只是心想:他只有他。
紀遙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晏雙終於有機會把腰上的領帶解下來,幸好T恤夠長,要不然紀遙拉他那一下準露餡。
想了想,晏雙還是將領帶又系回了腰裏。
放哪裏都不安全,以免夜長夢多,還是把領帶還給戚斐雲本人好了。
晏雙拿手機給戚斐雲去了個約見面的郵件,措辭相當的正經,畢竟助理也會看到,還是別嚇壞直男了。
晏雙站到衛生間門口,“紀遙。”
浴室的水聲立刻停了。
“我下午還要出去打工,要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片刻之後,晏雙聽到紀遙“嗯”了一聲。
“你身上的傷還是要處理一下,不想去醫院的話,可以去校醫務室,或者等我打工回來,我買一瓶藥油給你按摩按摩,好起來會很快的……”
“不用了。”
水聲復又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