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就連這侍女,也不是一般人能招募起的啊。”春生說道。
此刻侍女舞者妖嬈的身段向着成排的宴席款款而來,不知道吸引了多少酒客的眼睛。
紅衣坊的絲竹聲不斷,此刻沿江的宴會卻是鴉雀無聲。沒有在坊內得個位子的人,不由得後悔的捶胸頓足。
就連侍女都是這等風情,那紅衣坊內的姑娘該是何等的光景?
“可惜了這紅衣坊的花魁,纔剛剛亮相沒多久就要遠嫁出去了。”春生嘆息道。
“不一定會遠嫁的。”傅卿沉聲說道。
他的眼神盯住了侍女中的一位,她依舊是深情款款的向着他們的位置走來,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傅卿的存在。
也對,在她的印象裏,傅卿早已死在東海旁的碼頭上了。
這位侍女便是當初擄走妞妞的罪魁禍首,原本她只是妞妞的貼身侍女,卻不知爲何成了涇陽手底下的人。
“怎麼了?看上人家了?”周星雲看到傅卿目不轉睛的眼神,一時有些奇怪。
但不多久,他就對着那侍女評頭論足了起來。
“臉蛋身材倒是蠻好的,就是不知道性格怎麼樣,萬一是個母老虎,你怕是連打都打不過人家。”他摸着下巴說道。
“看來周兄對姑娘頗有一番研究啊。”春生笑道。
“哪裏哪裏,在下自小便是女人堆里長大的,若是這點眼力見都沒有,怎麼能逗家裏那幾位姐姐開心呢?”周星雲笑着拱了拱手。
“周兄謙虛了。”
“春生兄客氣了。”
兩人相視一笑,若是兩位都喝了不少,怕是要當場結拜個兄弟什麼的。
“不過,這姑娘……”當春生也轉頭看向那侍女的時候,則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怎麼?春生兄也對姑娘有些研究?”周星雲笑着問道。
“她好像練過什麼獨門的武學……”春生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他的眼神停在了侍女的肩膀上,雖然並不明顯,但他還是能看出這位侍女跟其他侍女的區別。
“是飛刀。”傅卿突然發話了。
“嗯?”周星雲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傅卿,深藏不露啊,這你都能看出來?”他拍了怕傅卿的肩膀,傅卿的嘴角抽了抽。
“應該沒錯。”春生也點了點頭。說道:“她的肩膀對同體型的侍女來說,有點寬了。”
“練的確實是上三路的功夫,但傅兄是怎麼看出來她練的是飛刀的?”春生疑惑的問道。
此刻,傅卿的嘴角抽了抽。
“我要是說我在天水城的時候,讓她插了兩刀,你們信嗎?”
周星雲和春生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好巧不巧,此刻侍女已經走到了三人的桌旁,帶着職業化的笑意,將酒盞擺在了桌上。
在侍女靠近的時候,傅卿趕忙趴到了桌子上,連頭上的書生長冠都隨便拿了把摺扇擋住。
“客官,你們的酒。”
此刻的侍女笑意款款,舉手投足都透露着媚意。
“菜品馬上備好,請各位客官稍等。”
她全程都低着頭,沒有看桌案上的三人。
正當她收起托盤欲走的時候,一隻粗糙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侍女一驚,順着手牽來的方向望了過去,只看到了周星雲的嬉皮笑臉。
“小娘子,你似乎很不喜歡我們啊?”周星雲調笑着說道。
他的表情惟妙惟肖,怎麼看怎麼像是個潑皮無賴。
周星雲跟妞妞的交流很少,自然他和這位曾經的貼身侍女互不相識,而春生更不必說了。
他壓根就沒來過幾次紅衣坊。
“公子請自重。”侍女用力抽回了手。
“若是想要姑娘陪,就請移駕紅衣坊內罷。”侍女低聲說道。
“沒有,沒有,我們這些窮小子,哪有錢去碰紅衣坊的姑娘?”周星雲的眼神滴溜溜的轉了起來,在侍女上下週身打量着。
“我們也不求別的,只消小娘子坐在這裏,陪我們喫上幾杯酒……”春生也笑了起來,趕忙換了一副虛浮的樣子,對着侍女調笑道。
他的語氣比周星雲還要輕佻。
春生在冷老頭那可不是白白學習了幾年,角色扮演更是有一套。
侍女只覺得一陣怒火往頭上冒,雖然她在紅衣坊裏只是個貼身侍女,但也不是眼前這幾個一臉邪笑的男人能碰的。
“公子,你要是再如此輕浮,我可要喊人了!”她羞惱的說道。
“紅衣坊的姑娘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的!”
聽聞此言,周星雲也是露出了笑容。
“要不你把你們老闆叫過來,我們好好討論一下,什麼是隨隨便便?”
自從跟着龍船回來後,錢塘就把她晾在了一邊,妞妞的貼身侍女也換了個人。
不僅如此,之前聊的挺開的姐妹們此刻也對她置之不理了,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叛徒一樣。
若是在以前,有人對她動手動腳,不等她呼救,帶着惡鬼面具的管事就會出來給那人兩個大嘴巴,然後踢出紅衣坊了。
但此刻若是真的把錢塘招來,十有八九不會向着她。
雖然她並不後悔投靠涇陽這般事,畢竟在她的眼光裏,強龍和地頭蛇是沒有可比性的。
“算了算了,不想喫酒就滾吧。”周星雲此刻厭煩的擺了擺手。
“扭扭捏捏的,我們日升寨酒館裏的老媽子都比你會說話。”
聽聞此言,侍女的臉色變的羞紅,她提着托盤便慌慌張張的走開了。
“什麼日生寨,怕是城外不入流的草寇纔會起這樣的名字……”她嘴裏嘟囔着說。
直到侍女走遠,周星雲和春生才慢慢的正色了起來。
“從手感和力量上來看,確實是個練家子。”他擰了擰手腕。
“走了?”傅卿慢慢的擡起了頭。
“別趴着了,都走遠了。”周星雲道。
“我們這麼一搞,估計她是不會來我們桌上菜了,到時候放心喫就好。”
“我其實一直很疑惑,你在天水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周星雲看着傅卿的軀幹,輕聲說。
“今天午飯後我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你出了什麼異常,只是沒想到你會傷的那麼重。”
“你是怎麼知道我受傷的?”傅卿問道。
周星雲沒有答話,一邊的春生卻是輕笑了起來。
“你身上的藥味和血腥味,我離得這麼遠都聞到啦。”春生說。
“我是偷偷看到的。”周星雲則是聳了聳肩。
此刻好菜上桌,來接待他們的,卻是另一位侍女了。
“看來那姑娘不想跟你日生寨大少爺多交流了啊。”春生笑道。
“別說這個了。”周星雲擺了擺手,他的眼神一直放在傅卿的胸口處。
“說說吧,在外面捱了別人的打,就得回家找兄弟給你出頭。”他拍了拍傅卿的肩膀,又是引來傅卿一陣呲牙咧嘴。
“你確定要聽?”傅卿挑了挑眉。
“得了吧,我早就該知道的,老爹把我派到你身邊來,就是爲了當個打手。”周星雲輕輕撫摸着背後的劍匣。
“不過現在看來當個打手也不錯,有架打,有酒喝,還能看到大把的漂亮姐姐。”周星雲笑了起來。
見周星雲已經表態,傅卿又把眼神轉向了春生。
“我聽帝星的。”春生靠在桌子上,一臉慵懶的說。
他本就是赤袍營的後裔,聽帝星的話當然沒毛病。
看到兩人的反應,傅卿也笑了出來。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間,月光已經高高的懸在了空中,午夜時分,遠處響起了打更人的梆子聲。
此刻大部分賓客已經離席,而三人的桌位上放滿了酒壺。
大部分的菜品都已經進了腹中,周星雲微微擡着眼睛,伸出筷子想要夾花生米,但那花生米在他的眼中卻出現了重影。
試着夾了好幾次,他終於還是放棄了。
“玉壺春還有沒有了?”他呢喃着問道。
“別喝了,人家都開始收拾桌子了,這酒一壺一百多兩銀子呢。”傅卿低聲道。
而一邊的春生,則是仰着頭不停的打着酒嗝。
他一邊打嗝,一邊沉下眼睛,看着周星雲的反應。
“周兄可真是……海量。”他嘀咕道。
他掏出一個水袋,剛剛互相敬的美酒,他全都偷偷倒進了袋子裏。
“怕是我跟你們講的東西,他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傅卿嘆氣道。
“這……我可忘不了。”周星雲大力的拍了拍傅卿的後背,引來傅卿一陣痛呼。
而紅衣坊的二樓平臺上,錢塘戴着紅色的惡鬼面具,眼神注視着遠處的三人。
沒人能看見他此刻的表情,那血紅色的眸子像是深邃不見底的大海一般。
許久,他發出了一聲嗤笑。
“這一屆的帝星,似乎也交到了不錯的朋友。”
此刻他的聲音低沉的可怕,隱隱透着蒼老的感覺。
透過面具的眼洞可以隱約的看到,他的面孔之上長滿了皺紋,看起來比老頭子都要蒼老許多。
“若是明日他們會來攪局……那可真是個黃道吉日了。”錢塘低沉的聲音逐漸轉變成了沙啞。
他手裏握着一根竹籤,似乎剛剛給自己補了一卦。
明日,諸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