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嵐將腿輕輕的往茶几方向動了動，這種高度很矮的沙發充分考慮了坐的人的舒適度，卻完全捨棄了對穿高跟鞋女士的照顧，膝蓋部位的夾角摺疊得過於厲害。這樣的設計師應該是個男人。
“其實我比較在意的是第一件事，隱瞞介紹楚傑進公司的事。而且是刻意隱瞞。特別是你們是戀人關係。”
“汪總，這是我的私事，和工作無關的私事。”
“電話你也聽到了，楚傑是菲菲志在必得的目標。牽扯上這些，那麼就和工作有關係了。”汪總端起了茶杯，一飲而盡，放下的時候看着柳嵐的杯子，“你明知道你有專用杯。”
柳嵐也端起面前的杯子，茶水已經不燙，卻依然分了兩口喝下去。“都一樣，在你這個房間裏，都是客人。”
汪總卻突然的笑了，“我以爲你戀愛了就會喪失你最寶貴的品質。還好，還沒迷失。我要的你永遠都要保持這種清醒，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越雷池半步。”
柳嵐給汪總的茶杯滿上，望着汪總的眼睛，“那你默許或者促成郵件事情的發生是不是就太多此一舉了？”
汪總眼睛裏的一絲光線突然的一沉，柳嵐知道，對付汪總只有靠這樣的出其不意，任何的緩慢試探都會給他留夠反應時間，他這突然的異樣實錘了他的默許。其實也不是非要逼他有這個反應，趙菲菲的電話就證明了汪總的知情，而汪總坦蕩的按了免提，不過是通過趙菲菲之口減少了對柳嵐的解釋。
他眼神裏的異樣，準確點說是他異樣柳嵐明明已經知道事實卻還要當場拆穿，這不符合他想要的柳嵐的性格。
果然，他的聲音變得陰冷，“這樣的精明，只能留在和我一起並肩戰鬥的時候。但是，我沒有給你權利可以用來對付我。我答應你的期權會在合適的時候兌現，那是你許諾你女兒的一輩子的無憂無慮。”
說到晴兒，柳嵐的心就瞬間柔軟得生疼。這是她心甘情願和魔鬼做交易的唯一動力。是的，她和汪總的交易發生在汪總踢走她的前任，力排衆議提攜她的時候。
公司是他的，但不是自己的東西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隨意決定所有人的去留，畢竟都是一羣陪他打江山的人。
互聯網公司最大的財富是人才，正因爲如此給了這些人才傲嬌的資本。曾經網上有個著名的帖子，出了條著名的金句，大意是創業的3年，只有不到3個小時的時間是輕鬆的。創始人的每一分鐘都在擔憂公司的前景，每個人才既是他的奇兵又是他的風險，項目負責人帶着團隊出走留下空殼的公司這樣的案例不勝枚舉。
柳嵐不知道自己哪一點被汪總看重，但就是在被看重的瞬間，她開始了自己的平步青雲，一躍成了汪總身邊的紅人。她這種沒有足夠資本的紅人自帶吸傷性質，少了很多妒忌，可以很好的平衡公司的各種關係。柳嵐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自己在引入晴朗這件事情上發揮了多少用處，汪總帶着柳嵐初遇晴朗時，又那麼不偏不斜的遇到尷尬事，晴朗的出手相助是不是正好是汪總觀察他們關係的良機。
電視上一直說在國外有種職業叫私家偵探，電視來源於生活，汪總背後下的功夫顯然不少。
“晴朗到現在爲止沒表現過對我的拉攏，即使我們是這麼親近的關係。他的投資只是正常的商業行爲，最大的判斷依然是對你這個學長的信任。汪總，你的旁敲側擊，多慮了。你把我推到了前臺，我就失去了你想要的在各個小團體裏中立的內應了。”
“一個時期需要一個時期的作用，你該到前臺來的時候就要到前臺來。“汪總話題一轉，”如果最後公司的格局是你在晴朗一邊，菲菲和楚傑聯手，你說我該找誰來替補你的位置？”
“既然這麼忌憚他們，爲什麼又要積極促進晴朗的進入？而菲菲對你來說根本不是威脅，真正的格局是你和菲菲是一邊，加上很有潛質的楚傑，我即使在晴朗一邊你覺得我會是你的威脅？”
汪總詭異的笑了，伸手倒掉壺裏已經冷掉的熱水，重新按了取水鍵，水流聲又重新清晰，“如果你不是威脅，你就對不住我對你的提攜，你的能量我不會看走眼。我反覆說我喜歡的就是你的安守本分，你知道，離開我，憑藉你的資歷，你翻不起風浪。”
燒水聲有些大，汪總將身子再往前探了探，更靠近柳嵐，“晴朗還有其他用，不僅僅是這個公司的投入，我要他背後的家族產業讓出更多的資源，他也需要我的聯手幫他在他的家族爭取更多。你在這個節點上，我要確保萬無一失。”
“所以你讓這關係更明朗化，讓晴朗更爲退避和我的接近。”
“聯姻關係，說近也近，說遠也遠。”汪總意味深長的總結。
水開了。柳嵐的手剛碰到水壺，汪總突然的問，“你知道誰最愛這正山小種？”
柳嵐搖頭。
“晴朗的爸爸。”
柳嵐再次輕搖着頭，“情深不壽，過慧易夭。”
汪總根本不屑柳嵐的嘲諷，“你要記住，我最愛的茶也是這正山小種，因爲它和媽媽熬的肉桂湯有同樣的香味，還有因爲它是松材熏製，好的正山小種有花香的味道中和肉桂的濃烈。”
柳嵐伸手擺弄着茶杯，“是不是還要加一句你在國外就經常喝正山小種，因爲想家。而晴朗爸爸最討厭的是家族爭鬥，所以你要幫着晴朗體現家的溫暖，來彌補他常年在國外和他父親的疏離？”
汪總終於滿意的微笑。“郵件的事我會親自回覆，所有的事情子虛烏有。”
“謝謝。”柳嵐起身，“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汪總擡頭看着柳嵐，“你當真不問誰發的郵件？”
“小胖。你的背景調查太過強大，強大到連我推薦人進公司這麼小的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小胖這種人是你最合適的刀，愛憎太過分明。只是你要用得小心，他的能力足夠在任何一個公司撐起一個S級遊戲的策劃，因爲他缺乏的野心才讓他願意屈居一個組長的職位。”柳嵐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麼，“哦，這也是你發現了楚傑的天賦後願意給機會培養一個B角色？果真步步爲營。”
“他去韓國鍛鍊是好事，又正好順了菲菲的意，菲菲這丫頭我太清楚，她不愛好這一行，只要能幫她掙到錢，讓她順利完成她爸爸的期望，順利接班，她不會想要過多的參與鬥爭。這終究是個男人的世界。”
柳嵐往外走了兩步，邁過茶几，又停下來，“在你所有的佈局中你可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對楚傑的愛不摻雜任何私心。”
汪總快速的思考着，他在找尋合適的詞彙，稍微的嘆息，“你稍微冷靜點就知道你們不可能。他那樣單純的男人配不上這麼複雜心思的你。”
“汪總，人有很多面，你沒見過我的另一面，不該這麼武斷。”
“至少現在和將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你不可能讓你的另一面佔上風。除非我兌現了你的期權，我給你自由，你才真的有可能享受你所謂的戀愛。”
人終究是自私的動物，人和人的關係終究只是一場貪圖，任憑柳嵐在汪總面前如何得寵，一旦涉及到他的絲毫，他會毫不猶豫的出面敲打。
“菲菲說的如你們一般成長，你們，指的是你和晴朗吧？你和晴朗纔是真正意義上的聯姻，你們聯合起來對抗自己的家族，完成家族掌舵人的更替。”柳嵐從聽到電話就開始醞釀的情緒終於爆發，他要試探汪總的底線，他要知道他默許和促成的這次風波到底只是單純的敲打還是放棄她這顆棋子前的預熱。?
“還你你剛剛說的話，情深不壽、過慧易夭。”汪總頭也不擡，柳嵐沒法從他冷靜的側臉看出他的表情。她的試探沒有結果。她的試探的行爲將她置於了危險的地步。
“想走出你控制的領域，卻走近你安排的戰局，我沒有堅強的防備，也沒有後路可以退。想逃離你佈下的陷阱，卻陷入了另一個困境，我沒有決定輸贏的勇氣，也沒有逃脫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