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查什麼?”沈徵梓捧着咖啡走到阿德里安身後,伸出手用力地將厚重的煙氣揮散,“莉莉安......?”
網頁上是莉莉安精神病院的簡介,搭配上看似良好的環境照片,頗有種治療聖地的意味。
“爲什麼要查這個?”
阿德里安繼續一言不發地瀏覽細細密密的文字,卻發現這篇簡介裏提到的東西甚至還不如他了解的多。
“教授?”
“凱西·普林斯,”阿德里安隨手寫下一個符文,空氣立刻變得清新起來,“她在被送去孤兒院前,曾經在莉莉安待過。”
“她是個精神病患者?”
沈徵梓回想起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女孩,不知爲何卻想起了在普林斯家裏的那個娃娃。
背脊發涼。
“莉莉安精神病院在四年前還不是精神病院,”阿德里安關閉那個讓人作嘔的介紹頁面,“在此之前,它還是個修道院,雖然名字沒有變過,但兩者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修道院?那爲什麼......”
“修道院裏發生了奇怪的事情,”阿德里安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有一名虔誠的修女墮落了,她抽菸喝酒,出賣身體,帶去了很不好的影響。”
“然後呢?”對此不甚瞭解的沈徵梓沒能聽出阿德里安的言下之意。
“我當時被委託去調查,而那名修女......”將菸斗放在脣邊,阿德里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沒能救她,當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沈徵梓臉上露出同情,“她是怎麼......”
“當我發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把自己的身體糟蹋的不成樣了,甚至還沾染上了免疫缺陷的疾病,”阿德里安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看見病危通知上滿滿的字,“其實在她死的前一天,醫院就發下了病危通知,她死於一場嚴重的感染。”
“嚴重感染?”沈徵梓疑惑地皺起眉,“難道是,那幅掛在教授辦公室的......”
“是的,就是她。”
“但那隻能說是那位修女自己的問題吧?教授不是醫生,對怎麼治病也無能爲力啊。”
阿德里安的眼神深沉,好似一片汪洋,觸不到底,似乎有一個漩渦,要將沈徵梓捲入。
“不,如果我能早一些發現就好了......”
這樣,她也不會死了。
沈徵梓一時之間突然覺得心疼眼前的人。
“自從出現了這樁醜聞,莉莉安修道院便被閒置了,裏面大部分的神職人員都被分到別的教堂或是修道院,而其他的民衆則是被收納到別的機構。”
阿德里安似乎恢復了往常的模樣,言語間冷靜又理智,“荒廢了近一年,教會似乎又想起了莉莉安,於是在原本修道院的基礎上改建成了現在的莉莉安精神病院。”
沈徵梓想了想,還是吐槽到:“都不太吉利......”
阿德里安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西方人可不講究這些。”
“那,那個小女孩,凱西,也就是說,她也是因爲修女的那件事,才被孤兒院給收納的?”但問題接踵而來,“爲什麼她原先會生活在修道院?”
“看看這個吧。”
阿德里安從抽屜裏拿出一沓資料,“這是今天早上伍德交給我的關於凱西·普林斯的調查,有關於她先前的大部分事,裏面都有記錄。”
照片裏的女孩有一頭亂糟糟的棕發,有些髒兮兮的,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有些破,她雙眼無神地盯着鏡頭的方向,空洞洞地似乎在望着什麼,讓沈徵梓產生了一種她正從照片裏盯着自己的錯覺。
更讓人覺得驚悚的,是凱西手裏抱着的那個破舊的布偶娃娃,與前天從天而降的那個破爛娃娃幾乎一模一樣。
嘲諷的嘴角里似乎發出了某種可怖的笑聲。
沈徵梓頓時覺得周邊的溫度突然變冷了,她不由自主地灌了一口熱熱的咖啡。
“這是她之前在修道院拍的照片?”
不知道是凱西本人的問題,還是攝影師的技術太超神,沈徵梓竟然有些不敢再繼續直視這張照片。
“是的,這是在修道院被廢棄前,最後留下的照相。”
沈徵梓翻過照片,看了幾行字,最後又忍不住翻了回去,“雖然這麼說很刻薄,但是......,有人願意領養她真是一個奇蹟。”
如果是沈徵梓,想來她肯定不會選擇這樣的孩子來收養吧。
“伍德並沒有找到凱西進入孤兒院之後的照片記錄,但這些是曾於凱西在同一個孤兒院的孩子們的照片。”
阿德里安又拿出幾張照片,這比起前一張的證件照風格,似乎更偏向於藝術照。
色彩鮮明,就連孩子們身上穿的衣服都變得華麗而漂亮。
“這是什麼......?”
沈徵梓一張一張照片地往下翻,直到看到某一張照片時,她的臉色猛的一變,忍不住說了一句髒話。
如果是放在最上面的幾張照片還能稱得上是可以作爲紀念童年的小朋友藝術照的話,那後面的照片則是完全超出了這個限度。
暴露的皮膚,略帶暗示的動作,這怎麼看都不是正經的照片。
“這都是什麼狗——!”
沈徵梓忍不住用母語罵人。
看在身邊的阿德里安的份上,她沒把涌到嘴邊的話說出口。
噁心與心疼盡數涌上心頭,沈徵梓無比憤怒於眼前看到的一切。
光鮮亮麗的公主裙,還不如那件被洗到脫色的老舊連衣裙。
“他們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他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嘴裏的咖啡似乎比原本苦澀了千百倍,過於優秀的共情能力讓沈徵梓頓時覺得鼻腔酸澀。
“我早就說過了,Miss.沈,人類有的時候是比惡魔還要邪惡的存在。”
“別看了。”
阿德里安說着,就要從沈徵梓手裏將照片拿回來。
沈徵梓卻將照片全部撕碎,浸到了咖啡裏。
棕色的咖啡在照片上染出一塊塊的斑,將孩子的面容扭曲。
“爲什麼要讓這個孩子經歷這樣的事情......”
沈徵梓很能理解凱西,因爲她和她一樣,都是從孤兒院走出來的孩子。
“我很遺憾,Miss.沈,”阿德里安從沈徵梓的手中將咖啡杯拿出來。
“這個世界,有的時候就是如此的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