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了。”
沈徵梓還記得在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身高還不到她肩膀的小女孩，就那麼陰森森地站在他們的身後，雙手死死地擒住兩人的手腕，她甚至都來不及看清小女孩的模樣，就暈過去了。
阿德里安的理智逐漸回籠，他環視着周圍明顯不同於現代的裝扮，牆上還掛着風乾的獸肉和獸皮，一個猜想浮現於心頭。
“剛剛那個人說‘神父要求所有人蔘加審訊’。”
阿德里安用手指按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難道，我們其實是在……某一段記憶中？”
但這太奇怪了，即使沈徵梓沒有豐富的經驗，但僅憑過往的經歷，她能發現所謂的進入他人的記憶，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觀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像在玩角色扮演遊戲！
而且，教授扮演的顯然是一個與他大相徑庭的莽夫角色，身上還飄着濃重的酒味，而她本人則是扮演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難道，剛纔那個小女孩就是——？
沈徵梓突然渾身不適地搓了搓手臂。
“總之先去參加了審訊再說吧。”
阿德里安拎起槍，率先往外走去。
被召集的人顯然還有很多，大部分人都還帶着惺忪的睡意，阿德里安順勢帶着沈徵梓混入人羣，一起浩浩蕩蕩地朝集結的地方走去。
“嘿，你們聽說了嗎？”
“什麼？”
“那個基爾家的孩子，據說在樹林裏畫下了召喚惡魔的巫術！”
“她是個巫女？！”
“真是個邪惡的孩子！”
“她就應該被處死！”
“但我們還沒有證據不是嗎？”
“怎麼沒有證據？今年大家的收成那麼少，但只有基爾家總能有額外的收入，肯定是因爲他們召喚了惡魔！神父應該回收他們的土地分發給我們！”
細碎的低語順着風傳入兩人的耳中，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卻沒有一絲的憐憫。
阿德里安與沈徵梓沉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嗨，喬納森！”
一個高個子男人突然走過來用手臂撞了一下阿德里安，“今天的收穫怎麼樣？”
阿德里安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了男人一眼。
“好吧，看你的樣子就應該是沒什麼收穫了，”男人也不在意阿德里安的態度，“不過如果今天神父真的能夠收回基爾家的土地就好了！說不定我們還能分着一杯羹。”
在阿德里安微涼的目光下，男人腳步輕快地向前走去。
“教授，我覺得我要吐了。”
幸好夜色夠深，能遮住沈徵梓滿臉的厭惡和鄙視。
“先觀察，不要輕易和別人搭話。”
阿德里安擡起拿着槍的手，將沈徵梓拉進懷裏，做出保護的姿勢，低下頭在她的耳邊低語，“如果等會看不下去，就閉上眼睛。”
他已經猜到了之後可能會出現的畫面。
沈徵梓沉默地點點頭。
順着人羣很快就來到了集結地，此刻身着黑袍的神父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如果不是旁邊還有一簇篝火，他們甚至看不清夜色中的人，而神父的面容此刻盡數被黑暗吞沒。
神父捧着書，張開手朝衆人高聲喊道，“之所以在夜晚將大家叫出來，是要宣佈一件事情嗎，一件極其惡劣！令人憤怒的事情！”
大家在神父和修女的指引下繞着篝火圍成一個圈，旁邊還有一個令人難以忽視的十字架。
看上去像個處刑臺。
不遠處，就能聽到水流的聲音。
“相信有些人直至此刻還被矇在鼓裏！但是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將這一切的面具揭開！”
“近些日子，大家可能發現了鎮裏陸陸續續莫名消失的牲畜，從家禽，到羊，而這些牲畜的屍體又會莫名的出現在森林裏！”
神父一邊繞着篝火，一邊繼續說着，火光在他的臉上拂過，與陰影交織。
“就在昨天，我們甚至發現了不詳的術式！那是召喚惡魔的術式！”
人羣中立刻發出一陣噓聲。
“幸運的是，我已經捉住了兇手！多虧了我的妹妹，她深明大義，在看到了犯人的行兇過程中，立刻就前來向我舉報，而犯下這一切的罪人，就是——”
在神父的指示下，兩名警備員粗暴地押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小女孩走了上來。
那女孩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瘦弱至極的身軀，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颳倒。
她的四肢都帶着鎖鏈。
“凱拉·基爾！”
“她用牲畜祭祀給惡魔，甚至還要將惡魔招致我們的事件！罪不可赦！”
凱拉搖着頭，低聲啜泣，“沒有，沒有，我沒有……”
警備員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擡起臉。
阿德里安纔看清了女孩的模樣，她有一雙似曾相識的雙眼。
“凱拉，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嗎？”
凱拉驚恐地搖頭。
“那麼說，這一切都是出自於你自己的意識？”
凱拉想搖頭，但禁錮着她的那只有力的手卻不容許她這麼做。
她被迫承認了罪行。
在人羣中旁觀的沈徵梓捏緊了拳頭，她甚至嚐到了口中的一絲腥甜。
但她不能衝出去，她只是一個旁觀者。
“各位鄉親們，你們說，我們該怎麼做？”
“燒死她！”
“淹死她！讓她沉湖！”
“該死的巫女！”
此起彼伏的謾罵在人羣中沸騰。
在神父的示意下，那個女孩被綁上了十字架。
大火很快就燒了起來，火舌一下就吞噬了那個孩子。
沈徵梓彷彿能夠聽見她的尖叫，再也忍不住地別過臉。
“別看了。”
阿德里安將沈徵梓的臉埋進自己的懷裏，輕輕地拍打她的脊背安慰着。
但他自己卻難以將視線移開。
原來，這就是你的故事。
是你在向我求救嗎？
還是說——
阿德里安似乎再次看見了那個面容被燒焦的靈體女孩，她擡起手，將手指指向人羣。
在火光無法觸及的黑暗裏，站着一個看不見面容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