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願一開始並未告訴沈肆事情,只是在糾結掙扎了很久之後,到底還是聯繫了沈培元,畢竟兒子還小,需要人照顧。

    房東陸奶奶是知道他們母子倆的事情的,曾承諾過,若是隋願不願意將孩子交給他的父親的話,她會幫着把孩子養大的。

    只是隋願終究還是不想太麻煩她老人家。

    接到消息之後,沈培元是震慟的,他立馬給隋願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但是……

    五個月後,隋願還是去世了,而沈肆也被帶回了沈家。

    程思嫺自然是不願意接納丈夫的私生子的了,她大鬧過,但是因爲她嫁進來這些年無所出,去檢查了之後才發現不孕,沈家的人自然就藉此威脅,若是不想離婚的話,就要把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爲了繼續做這個沈太太,程思嫺面上是答應了,將沈肆接到了身邊養着,在外人的眼裏,她這個繼母做得似乎確實還可以,但是唯有沈肆自己知道,這個繼母,根本就是個魔鬼。

    才六歲不到的沈肆,還是軟萌的性格,又因爲母親的猝然離世,有了點兒輕微的自閉。

    隋願離世前的那段時間,一直告訴沈肆,去了新家之後,一定要好好地跟爸爸的老婆好好相處,聽話,別惹她生氣。

    沈肆一一都記住了,所以在程思嫺對他冷嘲熱諷,對他惡語相向的時候,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只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承受着。

    而程思嫺卻變本加厲,從言語上的暴力,逐漸轉變到了肢體上的。

    因爲沈培元很忙,又恰逢真愛的離世,所以一直醉心於工作,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照顧兒子,那個偌大的別墅裏,住着的只有程思嫺跟沈肆,一個惡魔跟一個可憐的孩子。

    長達兩年,沈肆被程思嫺虐待了整整兩年,從一開始的掐一把擰一下,到後來扇巴掌用棍子,最後連飯都不讓吃了。

    外界的人沒人發現沈肆所承受的一切,他自己也從來都不說,哪怕程思嫺在沈培元的面前說謊裝模作樣的時候,他也沒有拆穿。

    到後來,程思嫺已經是近乎喪心病狂了,拿菸頭去燙沈肆,把他的頭按在水裏,甚至……還要用刀去劃他的臉。

    也就是那一次,沈肆終於反抗了,因爲程思嫺嘴裏罵罵咧咧的,是各種羞/辱隋願的話,這便是他的逆鱗了。

    大概是沈肆真的逆來順受了太久,導致程思嫺對他從無防備,也正是因爲如此,沈肆一個才八歲的小孩兒,能夠順利地奪下了她手裏的刀。

    這一刻的沈肆,眼底也是瘋狂的仇恨,他舉着刀,狠狠地朝着程思嫺砍了過去。

    程思嫺躲了一下,但還是被砍中了手臂。

    她的尖叫聲迅速地就把樓下的傭人給引來了,那一天,救護車在小區裏呼嘯而過。

    也正是這一天,沈培元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妻子居然在背地裏虐待他的兒子,他一直以爲……

    程思嫺除了手受傷之外,倒是沒什麼大事兒,但是她不甘心,她很,於是便到處在外面散播沈肆要殺了她這個繼母的事情。

    那天保姆上來的時候,她確實是受傷了,而刀也確實是在沈肆的手裏,這一來二去的,自然有大把的人相信了。

    沈肆因爲輕微的自閉,本來就沒什麼人願意跟他一起玩兒,這下更是人人避如蛇蠍了。

    再後來,沈培元就將沈肆接走了,安置在了其他的地方,也就是現在住的別墅,並且嚴令禁止程思嫺再接近他。

    不是沒想過離婚,但是兩家人所有的利益關係已經牢牢地纏在了一起,若是想分開,必然是傷筋動骨。

    於沈培元而言,自然是事業更重要了,要不然的話,當年他也不會答應分手了。

    此後,沈肆便一直一個人。

    他討厭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父親,他唯一會親近的,便是陸奶奶了。

    直到戚嫵的出現。

    她的出現,真的就像是一道光,將他的世界劈開,光芒從豁口裏涌進來,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而此刻,他的光,卻在落淚。

    沈肆訴說的時候,語氣是淡然的,彷彿那些只是別人的事情,與他無關。

    但是戚嫵聽着,實在是繃不住了,眼淚嘩嘩的,她擦了又流,並且越發的洶涌。

    此時她眼裏的沈肆,面容都是模糊的。

    她真的不敢,也不忍想象,小沈肆究竟是怎麼熬下來的呢?他、他還那麼小,那個巫婆怎麼敢……

    她後悔,後悔剛纔就應該薅光老巫婆的頭髮的。

    氣死了氣死了,又氣又心疼,薅光頭髮還不夠,還得學容嬤嬤拿針扎死她,她怎麼能……怎麼能……

    她氣得幾乎發抖,眼淚卻流得更兇。

    沈肆看着戚嫵,已經手足無措了,他早就料想到她興許會哭,但是等真的到了這一刻,那種慌亂幾乎是一瞬間的。

    “別哭了,你別哭……”他嘴笨,也沒有安慰人的經驗,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伸手,想去給戚嫵擦眼淚,但是卻又僵着。

    戚嫵一開始還只是無聲地落淚,沒一會兒,就忍不住了,小聲地嗚咽着,在這夜裏,貓兒一樣。

    不過也得虧附近空曠,沒人,要不然大晚上的這哭聲還怪嚇人的呢。

    沈肆僵了半天,終於伸手去給戚嫵擦眼淚了,然而下一秒,戚嫵整個人卻撲進了他的懷裏,雙手緊緊環着他的腰。

    這一刻,沈肆纔是真正的僵住了,似乎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神經都被凍住了,他的雙手還在空中,石化一般。

    戚嫵的臉,枕着沈肆的胸膛,眼淚嘩嘩的,即便是隔着厚實的外套,沈肆卻彷彿仍舊能夠感受到眼淚的溫度,是那般的滾燙,似乎燙到了他的心裏。

    “別、別哭……”他開口,聲音啞得厲害。

    但是戚嫵纔不管,甚至有點兒發小脾氣似的:“我就哭,我就哭!”

    誒……好吧!

    沈肆無聲地嘆了口氣,第一次感受到女孩子的“嬌氣”卻只有滿滿的心疼,跟無措。

    戚嫵哭了好一會兒,哭得眼睛都開始疼了的時候,才終於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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