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掃了眼周威懷裏趴着的封安,嘴角似笑,眼神含霜。
周威歪了歪頭,就聽一旁的方遠開口說了四個字,“釜底抽薪。”
周威胖眉頭一皺!
鄭玲芳點了點頭,“原本,在皇上疑心滇南將軍有謀反之心時,林貴妃勢必會受些牽連。然而,這個當口,二殿下卻死了。”
方遠跟着說道,“如此一來,皇上擔心投鼠忌器,必然不可能再動林貴妃。這就給了她足夠翻身的時間和機會。”
周威震驚地看着這兩個一唱一和的書生——三殿下從哪兒尋來的這倆能人?!
封宬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她爲何卻要用咬死封安,甚至不惜聲名也要一個公主賠命這樣的蠢法子?”
鄭玲芳想了想,道,“我以爲,林貴妃此舉,是爲了試探。”
“哦?”封宬看他。
鄭玲芳正色道,“一來,試探各方反應。二來,試探皇上是否對她真的動了殺心。三來,試探她如今的處境。”
他頓了下,又道,“皇上若真用四公主給二殿下賠命,那麼,林貴妃便能認定,她在皇上心中尚有情分。之後再傳信給其父,滇南將軍不敢貿然行動,便只能壓下謀反證據,林貴妃再趁機與其父聯手,反以二殿下之死向朝廷和皇上施壓。如此,以二殿下的命爲踮腳石,說不定皇上帶着愧疚,能讓她一舉踏上鳳座。”
‘鳳座’二字一出,趙一便朝封宬看去。
見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目中譏弄之色一閃而過。
趙一沒動聲色,收回視線。
鄭玲芳說完,也看向封宬。
只見他勾了勾脣,點頭,卻沒說話。
一旁,方遠開了口,“學生倒是以爲,林貴妃此舉,許是更加直接。”
已經被鄭玲芳一番話震到的周威抱着封安立馬又轉了個身看過去。
鄭玲芳問:“方兄有何高見?莫非林貴妃此舉並非爲了自救?”
“不。她此舉,定然是爲了保全自身。”
方遠搖了搖頭,“可是,卻不一定有那般耗費諸多時間的精算之謀。”
他看向封宬,“學生倒是以爲,她咬住四公主,其實就是爲了讓皇上看見她此時因爲痛失了一個孩子,而徹底心智失常了。此時的她不再是貴妃,而是一個尋常普通的母親。以此,來博取皇上的憐憫和多年的情分垂愛。”
——嗯?
周威一邊覺得鄭玲芳說的很靠譜,一邊又認爲方遠說得似乎更有理!
他張了張嘴,下意識問:“會不會是先博取同情,後試圖反擊啊?”
問完又覺得自己這是在拾人牙慧。
卻見方遠和鄭玲芳都朝他看。
他嚇得往後縮了縮。
卻聽封宬低低一笑,點頭,“且只看十日內,御察院能否抓到真兇了。”
抓住兇手,林貴妃要拖封安賠命的算計自然也就泡了湯。
鄭玲芳眉頭一皺,“皇上只給了十日?”
方遠也道,“殺皇子,栽贓公主,內宮行兇,其中如何佈局定然早已周密。十日是否太過倉促?”
封安沒說話,衆人出了延禧門。
見到封宬等出來,齊身行禮。
趙三看到了周威懷裏的封安,有些意外。
趙一將情況簡單說明了一番。
趙三點點頭,伸手剛要接封安送到馬車上去。
不遠處,傳來馬蹄車轆聲。
衆人扭頭一看。
發現居然是豐親王府的馬車。
本也沒在意,誰知,那馬車居然直接到了近前停了下來。
周威還以爲是誰要從延禧門入宮呢。
誰知。
馬車上下來的,居然是豐親王封源。
除了封宬,一衆人當即叉手俯身行大禮。
只是難爲了周威,被封安扒着,也不知這禮是該行還是不該行。
倒是豐親王看到了他的窘迫。
笑着擡了擡手,走過來,看到封安,搖了搖頭,“還是前年歲末的時候在宮宴上見過一回這孩子,不成想再見會是這般的境況。”
說着,又嘆了口氣,伸手去摸趴在周威懷裏的封安的頭,“唉!可憐的孩子,也是你命苦……”
“啊——!!!”
封安突然放聲尖叫起來!
嚇得衆人一跳!
周威算是見識到了封安這嗓門,立馬抱着人轉了個圈兒,朝豐親王俯身,“王爺見諒!四公主先前被嚇着了,您息怒。”
豐親王的臉僵了僵,看了眼趴着臉也不見神情還使勁叫喚個不停的封安。
再次笑道,“無妨,是本王唐突了。”
便不再理會封安,轉而看向封宬,笑得體面又親切,“三殿下,不知今夜可有空暇?本王在一品閣定了一桌席面,請三殿下賞光小酌一杯?”
聽到這句邀請,不止周威,連方遠和鄭玲芳都露出幾分異色。
畢竟,封慧的案子還在御察院手裏。
豐親王這麼說,不怕被御史臺知曉了,參他一個賄賂之罪?
封宬淡淡一笑,“謝王爺盛情,只是要務在身,實難抽身。望王爺勿怪。”
“豈敢豈敢。”
豐親王忙笑着擺了下手,視線卻朝封宬四周掃了一圈,目光在方遠和鄭玲芳身上停了停,又收回來,笑道,“三殿下既然有要事在身,那本王便不多擾了。”
說着,又意味深長地朝封安看了一眼,道,“若有需要,隨時派人來知會本王一聲。本王靜候吩咐。”
方遠和鄭玲芳對視了一眼。
便看豐親王又上了馬車,沿原路返回了。
好像就是專門跑這一趟,說那最後一句‘靜候吩咐’似的。
不知內情的幾人皆是面面相覷。
周威第一個跑出來問:“什麼情況啊這是?他這是想幹嘛?投三殿下的好?讓三殿下遮掩封慧的案子?可這不是已經上報聖聽了麼?他再怎麼做都無濟於事了啊!”
一連串說完,他又託了託封安,喘了口氣。
饒是封安並沒多少體重,可週威的體型,再加上這麼一路走來,多少還是喫力的。
趙三看着,又要伸手去接過封安想往馬車裏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