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懷音便暫時卸了書院夫子的擔子,在浮雲樓休養生息。

    這一休息便連了好些天,懷音樂得清閒,將那些令人頭大的學生都拋諸腦後。

    直到某一個人的到來,打破了這難得的安寧。

    “懷音夫子,婠婠並非有意冒犯,請您大發慈悲,不要趕我離開書院!”

    嬌媚柔順的少女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懷音冷眼看着,不明白麪前這小白花又在作什麼妖。

    蘇婠婠伏下身子,有些卑微的匍匐在地上,字字句句彷彿泣血哀鳴。

    “婠婠勤學苦練,只爲修仙入道,若是被驅逐出書院,今後在世間便沒有了立足之地,求夫子大發慈悲,向仙尊進言,饒過我這次吧!”

    蘇婠婠是真的有些後怕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就像尋常一樣撩撥上官策替自己出頭,去挑釁了懷音。

    便惹來了仙尊君故的怒火,親自下命令將自己從書院除名。

    明明從前都沒什麼……

    堂堂仙尊,向來不會理會小輩們之間的爭執。

    一定是懷音在仙尊面前進了讒言!

    蘇婠婠如是想着,憤憤不平,無奈卻也只能選擇低頭道歉。

    她決不能失去在自在書院修行的機會。

    蘇婠婠一席話說得混亂,懷音卻大概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一炷香燃起繚繞煙霧。

    懷音歪了歪頭,有些懶懶道,“這是仙尊的決定,你不該來找我。”

    “是婠婠惹怒了夫子,倘若夫子能原諒我,想必仙尊也不會降下懲罰了!”

    蘇婠婠有些急切地看向懷音,甚至膝行上前幾步抓住了懷音的裙角。

    懷音一低頭,便對上小白花哀求的目光,“聽你這意思,莫非是以爲我讓師尊罰你?”

    蘇婠婠沒有回答,只低低的啜泣着。

    像是……默認了這說法。

    懷音怒極反笑,一把揪住了蘇婠婠放在自己裙襬的手,“你身爲自在書院弟子,不遵紀律,無視課業,此乃罪一。”

    “搬弄是非,陷害同門,此乃罪二;”

    “背後詆譭,侮辱仙尊,此乃罪三!”

    “如你這般不忠不義的人,本就不配留在我天外天。”

    懷音的聲音越來越沉,話至最後,手上猛地發力。

    蘇婠婠一聲痛呼,只覺被懷音握住的手腕一陣劇痛,隨即軟綿綿地垂下,再使不上半分力氣。

    雖說夢中經歷種種,懷音對蘇婠婠的恨意其實並沒有多深。

    欠她最多的是上官策。

    這點道理,懷音尚且分得清楚!

    可蘇婠婠跑到自己面前哭訴求饒的行爲,以及那隻說了一半的話,無一不是在指責君故昏聵。

    偏信讒言!

    懷音可以接受蘇婠婠挑釁自己,卻不能接受她胡言亂語,詆譭師父的名聲。

    蘇婠婠捂着自己的手腕,疼得冷汗直留,看着面前突然變臉的懷音,嘴脣微微顫抖,“夫子就這麼容不下婠婠嗎?”

    懷音看了蘇婠婠良久,到底想不明白麪前這人哪裏來的自信,“我有一句話曾經問過上官策……”

    “如今,也想問問你。”

    蘇婠婠盯着面前高傲有如神只的少女,那女孩兒輕皺着眉頭,垂眸看自己的時候,彷彿俯瞰螻蟻。

    “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

    說這話時懷音的眸中泛着冰冷嗜人的光,像是要將人生生吞喫入腹的模樣。

    莫說是蘇婠婠,便是上官策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懷音。

    “音兒......”

    上官策嚥了口口水,掙扎着還想說些什麼,餘光卻突然瞥見一抹寒芒,下意識轉頭避讓。

    有涼意擦着臉龐劃過,緊接着便是尖銳的疼痛。

    那高大矯健的滄海宮少主忍不住啊了一聲,隨即伸手撫摸向痛處,鮮紅色的液體已經染上了指腹。

    上官策看着自己的血忽然有些驚慌,手也止不住顫抖起來。

    原來那個對他溫柔小意的少女,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變了!

    懷音偏頭看向面前一對男女,眼中是再藏不住的厭惡。

    本還打算慢慢折磨倆人,可懷音發現,自己竟連一刻也隱忍不了。

    五指收攏捏出一個訣,懷音打算砸到面前這一對男女身上。

    既然如此相愛,便用一個天雷送你們化爲飛灰,生生世世交纏在一起。

    不得不說,被激怒的懷音過於簡單粗暴。

    或許是看出了懷音眼中濃烈的殺意,在天雷訣降下的那一瞬間,上官策回身猛地抱住了蘇婠婠就地一滾。

    險險避過!

    饒是如此,兩人身上也被天雷餘威波及,一片焦黑。

    黃金玉甲的男人此刻頭冠歪帶,狼狽不堪,碧藕色薄紗長裙的女人滿身黑灰,裙邊破碎。

    天雷落在木質地板上,暗紅色的地面中央出現了漆黑的圓動,正冒着輕煙。

    懷音餘怒未歇,素手輕擡,地上那一對鴛鴦嚇得緊緊相擁。

    便在此時,有極柔和的氣息瀰漫在整個房間中,那時滋生世間萬物的力量。

    即便是怒氣衝衝的懷音,在感受到那平和的法力時,心中亦是一片清明,失去了殺意。

    微風拂來,門窗微啓。

    君故緩步而來,一身玄衣漆黑,像是天地間濃墨重彩的一筆。

    “師父?”爲何阻攔我......

    懷音語聲恭敬,卻帶着一絲不解,未曾說完後面的話。

    君故看了自己的小徒兒一眼,便猜出了懷音的想法,師徒倆相伴千萬載,總有些心意相通。

    徒兒想要做什麼,君故向來不會阻止!

    只除了殺掉面前這兩人。

    懷音生來純粹,手上從未染過血腥,又怎麼能爲這樣的小人破例?

    何況徒兒現在本就心魔漸生,若是以殺止殺,今後必被執念所困,修爲難逾大關。

    君故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溫和,“莫要弄髒了你的地方。”

    對上師父有些澄澈的眸子,懷音的心中巨震,隨即彷彿吐出了一口濁氣,胸中再無憋悶。

    懷音當然知道嗔念重的後果,也知道君故趕來說這番話的道理。

    垂了眸子,懷音將手藏進了袖子裏,語氣生硬,“滾,別讓我在天外天看到你們。”

    上官策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被蘇婠婠一把拉住了袖子,頭也不回地跑遠。

    相較之下,蘇婠婠當然是識時務的,她一眼便看出了懷音藏在平靜下的殺意,及...君故並未到達眼底的溫和。

    總歸,她已經留下了後招!

    此番她被趕出了天外天,懷音卻決計討不了什麼好。

    蘇婠婠離開時低着頭,餘光卻不經意瞟向懷音,帶着十分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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