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音滴落着掌心的鮮血,直到將那層光瑩的結界罩子盡數融化,這才覺得心中那口憋悶的氣順了些。

    她素來是個任性又霸道的,發起脾氣當然不管不顧。

    只聽“咔嚓”一聲裂響,那薄薄的防護罩似乎終於無法承受,從裂紋開始蔓延,至於破碎……

    懷音一腳踏進了洞中,存了些賭氣的心思。

    師尊費心費力,究竟想隱瞞她些什麼!

    洞內竟比別處還明亮幾分,冰柱如水晶般遍佈,透着淡藍色的光芒,又有瑩瑩綠色如星火悠悠流轉,好似人間仙境。

    一片如幽深的冰雪世界。

    懷音默然良久,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也忍不住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在黑暗死寂的山脈中,竟有如此瑰麗的風景。

    還沒等懷音驚歎太久,那結成冰的湖面似乎有什麼在往上竄動。

    冰塊如一層薄膜,似乎有生命力和彈性一般。

    被頂起一個球狀弧度,卻始終包裹着內裏圓圓的東西,不曾破開一點口子。

    懷音戒備地往後退了退,那圓圓的、被冰色包裹的東西,仔細看起來,竟像是一個人的頭顱。

    那冰裏封存的,莫非是一個人?

    周圍幽藍色的熒光越來越淡,那圓圓的類似頭顱的掙扎越來越弱。

    懷音冷眼看着,心中越發焦躁,她本不是個膽小的人,可對上眼前的這一幕,卻無端覺得心慌意亂。

    下一瞬,那圓圓的、被冰膜包裹的頭顱猛地高高擡起,像是從前懷音見過最噁心和恐怖的蝙蝠蛇一樣,有半人那樣高。

    如人形的頭顱也在瞬間改變了形狀,呈現一個不規則的冰狀龍首,有鬚髮分裂,纖毫畢現。

    那龍的眼睛藏在厚厚地冰層下,看不清楚情緒,只餘震耳欲聾的一聲咆哮響徹天際……

    面前的一切有些超脫懷音的認知。

    眼見這那龍首逐漸靠近,貼到了懷音身前一尺的距離,仍舊包裹着那層淡藍色的薄膜,在地上扭曲着前行的樣子。

    其實並不很像一條龍,更像是某種蠕動的昆蟲。

    懷音嚥了一口口水,伸出了一隻手,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這生物有些熟悉。

    那淡藍色冰膜包裹着的龍首看似溫順,卻在越來越靠近懷音的那一瞬突然發難,狠狠地撞向少女的掌心。

    懷音手中那條口子本就不曾癒合,被那龍首這麼一撞更是濺出了點點血花,那龍首來勢洶洶,一張嘴猛地張大,直奔着少女的手腕。

    竟似要將那隻胳膊生生咬下來!

    懷音在最初的驚恐後下意識往後一仰,側身躲開了龍首的襲擊,後仰的身子順勢落入了一個充滿涼意的懷抱。

    冰涼的氣息拂過懷音的頸邊,是那樣熟悉。

    一條長長的手臂環在少女的腰間,另一隻手伸出纖長的食指,在懷音面前虛點一下,方纔還無比猖狂的龍首像是被什麼狠狠擊打在頭部,瘋狂掙扎。

    冰藍色的湖面順勢蔓延生長,將整個龍首吞掉一般,狠狠拉到了湖底。

    一切消失不見......

    唯餘一地狼藉的冰渣。

    “阿音,你怎麼這麼胡鬧,還害得師尊受傷,擔心你又跑上這麼一遭。”

    黑白太極道袍無風自舞,青逾長長的鬍子因爲御風而來有些凌亂,一雙眼瞪得老大,彷彿強裝出唬人的模樣。

    大師兄這幅模樣懷音見慣了,自然不會覺得害怕。

    只是聽到師尊受傷四個字眉心一跳,匆忙拉着君故的手便要查探。

    君故沒有躲開少女白嫩的小手,反而順勢伸手反握住懷音,眸子裏有濃烈的情緒翻滾。

    懷音一怔,下意識便往後躲開,慌張莫名。?

    君故看着空落落的掌心,面上浮出了一抹淺淺的笑,細看能看出幾分自嘲的味道。

    他的小徒兒自是聰明非凡,對他那麼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早已瞭然於胸。

    一味地逃避不開口拒絕,大概只是出於某種尊敬吧......

    按下了胸口翻涌的血氣,君故恢復了慣常的冷漠,只是將自己紊亂脈象的手藏得更深了些。?

    今世種種,從一開始便註定了沒有結局,既然無緣,何必徒增煩惱?

    君故一早便知道,自己當年做出某個決定之後,兩個人便陌路天涯,他只想看着自己親手養大的小女孩平安喜樂,一世無憂。

    這本是個淺薄的願望……

    可隨着相伴的時間越久,便滋生貪婪。

    君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會生出這些類似人類的情緒。

    一念起,則百念生!

    獨處時分,心中時常生出有些陰暗的念頭。

    他親手養大,那樣嬌嫩的姑娘,與其讓她被某些惡劣的人傷害,不如就此深深藏起來,只留給他一個人呵護?

    與懷音相處的時間越久,那些生出的思想便越發清晰和濃烈。

    君故只能離小丫頭遠一些,再遠一些。

    這個世界雖然污濁,卻也不乏自由的空氣和絕妙的風景,懷音嚮往地從來都是高處的風景,他也願意看着她快樂地漸行漸遠。

    終其一生,他願意他們僅僅是師徒而已!?

    懷音當然不知道君故的情緒,也猜不透自家師尊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重生以來,少女只覺得師父的態度有些奇怪,怪到她有些心驚膽戰的程度。

    若不是還是那張臉和相同的性格,懷音都要忍不住懷疑自家師父是不是被什麼遊魂野鬼奪舍了。

    懷音或許遲鈍,卻絕不傻。

    君故時常看着她時,流露出那種莫名的佔有慾是少女百思不解的。?

    那絕對不是一個師父看着自己徒兒該有的眼神。

    懷音說不清楚爲什麼,卻隱隱害怕和擔心,她對君故有敬有怕,或許還有一種隱隱地依賴。?

    因而少女明知道他們師徒的關係有些過於親密了,卻爲了享受着那份獨一無二的寵愛,假裝不知。

    甚至放任……

    看着君故逐漸冷下去的臉色,懷音又是懊惱,又是無措,還感覺自己有些卑劣。

    “師父……”因而少女明知道他們師徒的關係有些過於親密了,卻爲了享受着那份獨一無二的寵愛,假裝不知。

    君故卻沒再理會面前的少女,只對着面前的大徒弟淡淡道,“將你師妹帶回去,名劍大會在即,莫讓她多生事端。”

    青逾猶疑片刻,看看小師妹又看看面前的師尊,覺得應該沒有自己置喙的餘地,只能點頭諾諾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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