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懷音輕撫着逆戟大魚的頭,一番勸哄之後,那獸終是不情不願地轉身離開,游回了空曠的海洋之中。

    霜寒緊緊跟在懷音身邊,戒備的眼神一直落在懷音身上,此時終於帶着冷意開口,“你可知方纔有多兇險?那可是上古神獸,稍有差池我們都得喪命,你怎敢與它那麼靠近?”

    懷音早已習慣了這位二師兄的訓斥,聞言只是無奈,“如今不是沒事了嘛,我們也可繼續趕路。”

    “你如此肆意妄爲,讓我怎麼帶着你?”

    霜寒恨恨看着懷音,眼神裏有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難怪師父也將你扔出來。”

    一時口快說出這樣一句話,霜寒自己也愣住了。

    懷音也是一怔,這一路上她受了霜寒不少的冷言冷語,本覺得忍忍罷了,卻沒想到霜寒越來越過分,竟說出這樣的話。

    霜寒心中暗暗後悔,只因爲心中那一些莫名的憤怒和嫉妒,他實難自控,可若是讓他此刻低頭道歉,霜寒的自尊卻又不允許。

    懷音未至一詞,只深深地看了霜寒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在場的弟子們親眼見着兩位師叔起齟齬,一時間大氣也不敢出,皆都默默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

    霜寒看着懷音反常地沒有跟自己爭吵的樣子,心中卻是更加慌亂起來,她似乎真的生氣了。

    可越是這樣想着,霜寒的心中便越感覺刺得慌,師尊雖然不在,但僅僅幾句話便能影響少女的情緒。

    所以在懷音眼裏,師尊到底有多重要?

    重新回到天外天的船艙上,如此過了幾天,衆人明顯感覺到了氣氛的沉悶和壓抑。

    霜寒一度爲之前的失言感到愧疚,可道歉的話每每到嘴邊,卻又再也說不下去,兩人對立這麼多年,他可從沒向懷音低過頭。

    至於懷音,這段日子一直便和葉桐躲在船艙中,或是品茶、或是看書,好像無事發生。

    葉桐卻知道自家小師叔的心情很不美妙,處在師父和師叔之間,實在是很爲難啊!

    要知道師父向來是個極冷淡的人,哪怕是對她,也很少說超過三句的話,只有每每碰見師叔,師父纔像被激怒的大公雞一樣,渾身都豎起尖利的羽毛。

    葉桐記得從她有記憶開始,師父和師叔便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可饒是關係如此惡劣,師父卻從未禁止她去找師叔,每每她從師叔殿裏回來,師父都會冷着臉問上幾句話。

    最初葉桐還有些怕師父責罰,可隨着這樣的情況變多,饒是少女遲鈍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師父好像並不是想責罵自己,而是想從自己口中知道更多關於師叔的消息!

    這樣的認知一度讓葉桐有些驚恐,莫非師父是想打聽到關於師叔的一切消息,最後絞盡腦汁的......報復?

    雖然在小小的葉桐心裏,自家師父並非是那麼無聊的人。

    而師叔其人,雖然表面看着高貴冷豔,實則最是個記仇的小心眼,從前師父每每佔了先機,都會被師叔不着痕跡的報復。

    兩人鬥了這麼多年,葉桐還是頭一次看見師叔如此冷淡,師父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師叔這些日子與她飲茶打坐,傳導些修行的功法,像是對其他什麼都不在意了,連帶與師父的恩怨也不在意。

    然而每每她想提及師父時候,師叔都會凌空飛來一個冷眼,讓她心驚膽戰。

    葉桐都不知道小師叔是怎麼猜到她想法的。

    今早師父還拉住自己,扭捏了半晌,沉着臉告訴自己想給師叔道歉。

    葉桐當時聽到那消息時,腦袋都快炸了,圓圓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死死看着面前冷着臉的師父。

    直到霜寒狠狠敲了她腦門一記,可憐的小丫頭才含着滿眼眼淚,委屈地來到了小師叔的船艙。

    懷音看着面前的丫頭又走神的樣子,心裏忍不住嗤笑,什麼都寫在臉上,這樣的心思她猜不中也很難啊!

    想起今早無意之中撞見霜寒和葉桐的畫面,懷音的臉色又冷了下來。

    她脾氣向來不好,能忍讓霜寒那麼久也是看在前世的份上。

    奈何霜寒最是個嘴欠的,一句話便能讓自己氣個半死,特別是牽扯到師尊......

    一想到君故懷音的心中便又泛起了淺淺的刺痛,她已經離開將近兩個月了,師尊那便卻半點訊息都沒有。

    從前那人不肯讓自己下山,如今這麼久不見,倒是又能狠下心了。

    一時間少女的心中也不知道是嗔還是怨。

    被懷音惦記的君故,如今正斜斜靠在玉石臺上,凝視着面前一方水鏡,那水鏡中出現的景象,赫然便是懷音。

    只是兩個月不見,少女便似乎瘦了許多,從前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尖了不少。

    君故伸出手慢慢撫摸面前那水鏡裏的輪廓,極盡繾綣,眉宇間泛着一絲溫柔。

    這些日子霜寒對她的刁難君故都看在眼裏。

    不同於懷音的遲鈍,君故明顯知道自己那二徒弟對師妹生出了旁的心思。

    其實從幼時他便隱隱覺得不對,霜寒熱衷於逗弄懷音,就好像淘氣的小男生不知道如何對心儀的少女示好,只能通過捉弄的方式。

    君故看在眼裏,一度曾讓懷音和霜寒保持距離。

    可過了這麼多年,霜寒依舊沒歇下那份心思,而他......已經失去了站在懷音身邊的資格。

    或許,讓霜寒陪着保護她也不錯。

    青梅竹馬,郎才女貌!

    君故如是想着,脣邊緩緩勾出了一抹笑容。

    一輪湛藍的水鏡中,懷音的鏡像突然破碎,有高昂的龍首隱隱顯現,“嘖,冰冷無情的堂堂神尊,竟也會爲兒女之事傷情?”

    那龍首高高昂起,從水鏡之中升出,竟是一條火紅色的巨龍,張牙舞爪,足踏烈焰。

    那龍通體纏繞着熊熊火焰,大如燈籠的雙眼居高臨下看着倚着玉臺而坐的君故,眼神輕蔑。

    熾熱的火焰爬上了君故的衣角,膽大的想要燃燒,卻在下一秒盡數熄滅,彷彿被掐滅一般。

    君故緩緩擡起了頭,眼神中一點波瀾都不曾有,只薄脣微啓,喚了一個名字,“玄吟。”

    “多年未見,你還是如此冥頑不靈。”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

    被稱作玄吟的巨龍卻猛地仰天長嘯,發出了巨大的怒吼聲,似乎很是憤怒。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