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高高揚起了頭顱,那巨龍又猛地被一道銀白色的光芒縛住纏繞。

    強烈的光芒漸盛,巨龍的身影被籠罩在其中,咆哮聲震耳欲聾,卻逐漸低微而嘶啞,“君故,你這背信棄義......”

    話音戛然而止,彷彿被掐斷了一般。

    巨龍也自半空中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君故依舊坐在高高的玉石臺上,靜謐而孤獨,月白色的長袍纖塵不染,長長的黑髮將半張臉籠在了陰影裏,看不清楚表情。

    似乎成了一座亙古不化的冰雪雕塑。

    淡藍色的水鏡再度出現,有波紋盪漾,捲起圈圈漣漪,緩緩浮現出了一個嬌俏的人影。

    君故看着鏡子中的小徒弟目光柔軟,又有着一絲晦暗,在他顧及不到的地方,原來小丫頭也能生活得一樣好。

    懷音,終究是長大了!

    就像鳥兒長大會脫離原來的巢穴,自由自在的飛翔。

    至於懷音,此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被惦念着,正抄着手有些無奈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只是從船艙出來覓個食,便被這有些邪肆的少年攔住,有些挑釁的意味。

    這少年自然便虞歸!

    虞歸其人,懷音向來看不明白,前世這人看她一直帶着些憐憫和嘲諷,少女一直不明白是爲什麼。

    她是神尊的徒弟,天外天長老,六界中人誰看着她不是羨慕與憎恨。

    彼時的懷音不懂虞歸對自己的憐憫從何而來,加之本就個性冷淡,也不很在意旁人的看法,從不曾將虞歸的態度放在心上。

    再然後,陰差陽錯之間,虞歸最大的祕密暴露了!

    原來此人竟生得一雙慧眼,天生便能看穿除了神明之外一切生物的命運。

    這雙眼當然給虞歸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不過那時的懷音已經無暇顧及他人,她已脫離了天外天,昔日尊榮不再,最後更是丟了性命……

    如今重生,懷音方纔明白虞歸爲何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大抵早便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所謂命數已定......

    無論她前世如何艱難、掙扎着夾縫中求生,最終也逃不過死亡的宿命。

    這一世懷音也曾經怨懟過,如果一切的人生皆已註定,又何必重來?

    幾乎所有修真者都耳熟能詳一句話,叫做天命難違!

    即便是高高在上,似乎無所不能的師尊,也會受到天道的約束。

    似乎所有人都逃不過命運的捉弄。

    看到虞歸,懷音有一瞬間的黯然,這個人的存在便似乎在告訴她今生種種仍舊徒勞,她或許還會早早死去。

    虞歸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眼神頗有些肆無忌憚。

    倒不是虞歸故意想挑釁,而是對於懷音實在好奇,是怎樣的能力能突破所謂既定的宿命?

    明明是早夭必死的命格,卻在朝夕間扭轉。

    懷音自然也發現虞歸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對勁,近乎有些侵略性,讓少女的心中生出了些不悅,“爲何這樣看我?”

    虞歸也不知道聽沒聽出少女語氣不善,反而微微勾脣,語氣玩味,“自然是因爲夫子好看。”

    狠狠一鞭子抽出,瑩綠色的光劃過,虞歸的臉上便多出了一道血痕。

    虞歸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速度委實太快,下手也確實有些黑,他那俊美無儔的容顏,可別被打壞了纔好。

    “下一次,便不只是如此簡單。”

    懷音語氣淡淡地開口警告,錯開身子剛打算離去,卻又見面前那少年死皮賴臉地纏了上來,手裏拎着一個精緻的黑陶土酒罈。

    “素來聽聞夫子對杯中之物頗有研究,學生這裏剛好有一壺酒仙親釀的梨花醉,想同夫子研討一番,不知夫子......可願賞光?”

    懷音挑着眉看着面前的少女,喉頭忍不住動了動,她這貪杯的毛病,天外天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且傳爲了一樁笑柄。

    在少女年紀還小的時候,因爲聞到了酒仙釀造的美酒,於是避開了所有人偷偷摸摸到了酒窖,卻不小心栽到了大酒缸之中。

    幸而君故及時趕到,將她從那深深的酒罈中撈了出來。

    不然堂堂天外天長老可能一早便殞命酒中,真正醉生夢死了!

    堂堂仙尊殿下將小小的糰子從酒缸撈出來時,那小娃娃已經喝了個半飽,肚子滾圓滾圓的,後來足足睡了個七天七夜。

    急的君故幾乎要上雲華舫,將其中的老醫修綁來。

    幸而,懷音還是醒了。

    之後這件事便被好事的青逾道人四處宣揚,幾乎人盡皆知......

    丟人吶!

    懷音想到這裏便忍不住咬牙切齒,她怎生有這樣一個大嘴巴的師兄?

    成日裏八卦的都是師弟師妹的醜事!

    縱然之前丟了臉,懷音也不願在虞歸面前失了面子,依舊高高昂着頭,眼神高貴冷豔,“這,不太合適吧?”

    “夫子辛苦授業,偶爾也該調劑兩杯。”虞歸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

    懷音眨了眨眼,看出了虞歸大概有所相求,不然也不會特意討好,縱然心中猶疑到底是因爲什麼,最終還是沒能抵住美酒的誘惑。

    “也好!”

    虛僞地推拒失敗,懷音臉上總算涌出了真誠的一絲笑意。

    如今已近深秋,梨花本就已經消失無蹤,能喝到一壺梨花釀,實在是世上頂頂幸福的事情了!

    虞歸看着少女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心裏也鬆了一口氣,不枉他從葉桐那裏死纏爛打,終於套出了懷音夫子喜歡美酒的消息。

    懷音捧着小小的陶土罈子,有些快樂的啜了一口,隨即眼鏡便眯了起來,一副滿足的模樣。

    一旁的虞歸一怔,他倒是從來沒見過這位夫子如此嬌俏的模樣,從前懷音總是高高在上的,雖然知無不言,卻總給人一種距離感。

    今天倒是看到了她孩子氣的一面!

    懷音咂咂嘴,正回味着梨花釀入口的甘甜,目光不經意便對上了虞歸探究的眼神,隨即感覺可能過於放鬆,忙輕咳了兩聲,揚了揚下巴。

    “別說些沒用的,你今日找我,到底所爲何事?”

    虞歸小心翼翼地搓手,對少女的疑問避而不談,反而笑容溫和,甚至透露着一絲......狗腿,“夫子,這梨花釀如何?可還能入得您的口?”

    “還行吧!”

    懷音又抿了一小口,有些違心的回答道。

    何止是還行,入口細膩甘甜,帶着一絲淡淡的酒香,且不醉人,可算是酒仙釀造中的珍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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