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伽御辛提出了獻祭懷音的辦法時,鬼使神差地不曾拒絕。
至於最後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他甚至不曾細想過。
女人慢慢走到了祭臺上,揮退了禁錮懷音的那些修者,解開了她身上的束縛。
扶着懷音慢慢站起來。
被這個女人溫柔地對待時,懷音有些奇異的感覺。
她愣愣看着面前的女人,忽然覺得若是母親兩個字有形象的話。
在她幼時的想象裏,便應該是像這個女人一樣。
然而女人並沒有看她一眼。
只是扶住她站穩之後,便移開了目光,彷彿只是對着一個普通的需要援手的人罷了。
這讓懷音心中詭異的感覺淡了幾分。
“多謝您的援助,不過我今天怕是逃不了了,您還是趕緊離開吧,莫要惹不必要的麻煩。”
懷音站在女人的身邊,有些勸慰道。
在玄吟和伽御辛的地盤上,她又怎麼可能真的逃得了?
即使是她全盛時期,都得掂量掂量,何況如今她修爲盡失,淪爲一個普通人。
還是不要連累別人的好。
雖然不知道女人爲什麼來此救她,但懷音並不希望其他人因爲自己而遭受無妄之災。
那女人慢慢垂了眸子,手中的簪子被她握得緊了緊。
“廢話什麼,好好運氣調息,多集聚些力氣,我可不想揹着你逃。”
女人的話讓懷音一梗,最終無言,聽話地盤膝而坐,開始療傷。
於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這兩人便當這雪山是自家後院般,好生休息療養起來。
甚至女人還揮出一道修爲,灌入了懷音的身體裏,幫她破除了玄吟留下來的禁制。
而被人打斷了祭祀,在衆人看來本該暴跳如雷的龍尊,此時卻意外安靜。
他就那樣靜靜站在原地。
看着祭臺上面的女人,還有他的女兒。
連那個女人大膽地忽視了他的話,他也並沒有憤怒地責罰。
只是癡癡地看着。
伽御辛的心裏本就在打鼓,此時卻怒不可遏起來。
她朝着玄吟的目光看去,正好對上了素問那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臉。
這樣一張引不起男人慾望的臉。
玄吟爲什麼會一直看着她?
自己明明比她美豔很多,爲什麼玄吟的目光不會那樣停留在自己身上?
“阿瀾。”
玄吟的聲音極輕,像是怕驚擾什麼一樣,小心翼翼。
周圍的人茫然又無措,根本不知道這位高高在上的龍尊大人,到底在叫誰。
伽御辛卻是當即愣住了,一張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雪白。
他在叫誰?
星瀾又在哪?
巨大的恐慌感瀰漫在魔女的心頭,她再次打量起不遠處的素問。
明明就是一張極盡普通的臉。
她當然記得星瀾。
那個天之驕子般的神女,容顏絕色,這世間根本無人能跟她比擬。
即使是身爲情敵和對手的伽御辛,也沒辦法不承認她的美貌。
可如今面前的女人,普通極了,哪怕是與任何一個修真對比也顯得黯然失色。
圓圓的臉,除了能被稱爲靈動,根本沒有任何優點。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玄吟卻失魂落魄地迎了上去,喚她星瀾。
是玄吟認錯了吧!
時隔數千年,再深的記憶都被時光磨平了。
就好像她的女兒蘇婠婠,才死了沒多久,她幾乎都不記得那孩子長什麼樣子。
或許玄吟只看見了那一柄碧綠的玉簪,知道那是星瀾的東西,便將施展的人當成了星瀾。
伽御辛如是安慰着自己。
星瀾已經死了,根本不可能重新活過來。
倒也不是她真的認爲星瀾絕頂貌美,旁人不可替代。
而是星瀾絕不能活着。
不然她當初蠱惑慫恿那賤人去死的一切,不都暴露在了眼光下嗎?
若是玄吟知道這一切,還會願意跟她在一起,還會相信她嗎?
伽御辛心中的恐慌不斷瀰漫,她死死盯着不遠處的女人,心中默默告訴自己。
那明明是素問。
只是星瀾的婢女罷了,是玄吟認錯了人。
所謂那樣愛入骨髓的人,居然也能認錯,還將一個卑劣的婢女認作高高在上的神女。
若是星瀾知道的話,也不知道她會是個什麼心情。
這樣看來,那賤人在玄吟心中的地位也不見得有多高吧!
畢竟,連人都能認錯。
伽御辛如是想着,脣角勾出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她倒是沒想過,自己似乎一直在自欺欺人。
因爲害怕。
所以下意識便想找一個藉口,能讓自己不那麼害怕的藉口。
皮囊只是身外之物罷了。
對於修真者而言更是不值得在乎,可惜伽御辛修煉了這麼多年,卻始終未曾參破這道理。
真真有些可悲!
女人從一出現,便顯得有些過於淡定。
除了面前的懷音,她似乎什麼也不在乎,甚至玄吟宛如喃喃自語般呼喚她的名字。
她也好像根本未曾聽見。
又或者,根本不願意搭理。
前塵種種,過眼雲煙,不必在乎的人和事只會徒增自己的煩惱。
勘破凡俗的人會如此想,劫後餘生的大抵也會如此想。
玄吟一直站在原地。
這位六界中的至尊,此時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慌張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一個懲罰。
伽御辛則依舊坐在那高高的座位上。
仰着頭,有些輕蔑的模樣。
不知道是對誰。
懷音睜開眼睛的時候,總算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她當然知道方纔在她調息的時候,女人幫她解除了身上的封印和禁制。
也正因爲如此,她才能恢復如此迅速。
此番一醒來,連忙衝着女人一拱手,“多謝前輩搭救。”
女人淡淡瞟了她一眼,並未作聲。
此時玄吟往前走了一步,語聲中竟似哀求,“阿瀾,你看看我。”
阿瀾?
懷音猛地一個激靈,轉頭看向星瀾,目光中帶着幾分審視。
玄吟口中的阿瀾,除了她的孃親外,根本不作其他人想。
來救自己的人,便是自己的孃親嗎?
可她不是明明早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連多餘的痕跡都未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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