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還是從君故口中聽到的,其餘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當然也未曾見過星瀾的真實模樣。
被天道拋棄的神女,連一張畫像都不曾留下。
但如今玄吟站在她的面前,指着這個救了她的女子,說這便是星瀾,是她的孃親。
身爲她的便宜父親,和孃親最親密的存在。
照道理來講她本應該相信玄吟的話。
可女人的表現實在太淡定了,無論看着自己,還是看着玄吟,都過於平淡。
完全不像是面對親生骨肉和曾經夫君的態度。
懷音有些猶疑。
特別是,玄吟身上還傳來了有些濃烈的酒味。
她這便宜父親,大概喝醉了吧?
認錯了人。
懷音的想法,與伽御辛不謀而合。
不過後者是不願意承認,前者則是覺得有些荒謬。
君故曾經說過,星瀾跳下了落日崖。
旁人或許不知道那是個怎樣的地方,但懷音卻很清楚,那是地獄的入口。
萬千惡鬼藏身的地方。
天地之間至晦至暗的存在。
凡是進入那地方的,無論人、神、妖魔,任何有生命的靈,都會永遠沉淪長眠。
哪怕所謂神女,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懷音癡癡地看着旁邊的女人,她依舊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只是因爲玄吟方纔的話,心中忍不住蕩起一絲漣漪。
雖然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也並未存有什麼期待,但對星瀾,懷音卻一直有些好奇。
那樣強大的存在。
爲了自己幾乎對抗了整個世界的孃親。
究竟是什麼樣子?
身邊的女人看着十分普通,並沒有過人的樣貌。
甚至普通得和人間山村、那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女沒什麼兩樣。
完全不像是個修真者。
可她的眼神,又是那樣的空曠和悠遠。
懷音看了半晌,發現竟然和師父曾經的眼神一模一樣。
一瞬間,她開始有些相信玄吟的判斷。
打量的目光也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玄吟未曾得到回答,有些踉蹌地往前走了兩步,幾乎落下淚來。
“阿瀾,我錯了,你別不理我。”
或許是注意到了懷音的目光,女人看向她,有些淡淡地開口問道,“好些了嗎?”
竟是全然忽略了面前的玄吟。
甚至從頭到尾龍尊跟她講什麼話,她都視而不見。
懷音慢慢搖了搖頭,“我沒事。”
其他人可沒懷音這麼淡定。
他們在雪山別苑呆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龍尊低三下四跟別人說話。
要知道連魔女大人都沒有此殊榮。
上一個被龍尊這麼小心對待的,還是懷音。
可哪怕是懷音,龍尊發怒起來也會毫不猶豫將人捆上祭臺。
可見這位主骨子裏是個冷血的。
可就是這麼個冷血絕情的,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女人面前,竟留下了眼淚。
倒是稀奇的很。
懷音當然有些錯愕,不過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總覺得玄吟眼中的晶瑩頗像是鱷魚的眼淚。
她對玄吟所有的感情,在這個便宜父親縱容伽御辛將他捆上祭臺時,便消磨殆盡了。
從一開始懷音便很清楚。
玄吟只是拿她當做星瀾孃親的替代品。
爲了復活星瀾,他可以毫不猶豫犧牲自己。
哪怕是身爲他的女兒,但在玄吟的眼裏,自己大概與個萬物工具也沒什麼兩樣。
於是在玄吟靠近的時候,她一把拉住了女人的手,有些誠懇地開口道,“我們走吧!”
無論她是不是星瀾,懷音都不想她再被玄吟打擾。
若女人不是星瀾,等玄吟反應過來暴怒,指不定會對女人做出什麼惡劣的事情。
若女人是星瀾,是自己那個可憐的母親。
好不容易從落日崖逃生回來,她可不希望孃親再和玄吟那傢伙攪合在一起。
和魔女有過瓜葛的那男人,又怎麼配得上她孃親?
女人被懷音拉住手愣了片刻,隨即溫和地點點頭,“好。”
這樣的態度,讓懷音格外滿足,好像被寵溺了一眼。
雖說以前師父也是順着、縱容着她,但這種感覺,卻明顯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眼見着兩人要離開,坐在高高座上的伽御辛終於按捺不住了。
她鋪墊了這麼久,費了這麼多功夫和心血,怎麼可能放任懷音白白離開?
而且面前的那女人,一看便和星瀾有所瓜葛。
不趁機斬草除根,今後必會成爲她的心腹大患。
如是想着,伽御辛終於第一次沒有顧忌玄吟的感受,對着自己的屬下吩咐。
“將人給我攔下來!”
伽御辛的手下全是她親手培養的,近似死士的存在。
一羣修爲不凡且絕對忠於她的女修,將懷音和星瀾團團圍了起來。
周圍一衆人都有些詫異,那幾個臺上祭祀的修者更是面面相覷。
他們只是接了個任務,想賺些丹藥和靈石,怎地便遇到這樣的事情,可真讓人懊惱。
玄吟見狀猛地回頭,怒氣衝衝瞪向伽御辛,“你在幹什麼?給我住手!”
從前在他面前,伽御辛總是唯唯諾諾的,根本沒有自己的脾氣。
讓玄吟幾乎生出了種錯覺。
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至少這個女人絕對的相信、盲從自己。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今天卻在自己面前,召喚出了數十近衛。
要就地斬殺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孩子。
玄吟怎麼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大聲呵斥着伽御辛,可伽御辛卻只是把玩着自己的指甲。
“龍尊認錯了人,我是來幫你的,只有殺掉這假冒神女的賤人,才能讓你清醒!”
涼涼的一句話,卻讓玄吟有些訝然。
他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之前還對她恭敬有加的女人呢,突然便生出了反骨。
往後退了兩步,玄吟又感受到了一陣眩暈。
好不容易緩住了身子,便看到一羣身着紫衣的女人逼近了懷音和星瀾。
這兩個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怎麼能被旁人傷害?
玄吟漲紅了一張臉,衝着自己的屬下怒喝,“都是死人嗎?怎麼不知道阻攔他們。”
可他的屬下聽到這話,卻依舊眼神空洞。
就好像真的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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