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做過別的事,每天日復一日的送酒過去,拿着微薄的工資,就好像我從來沒有見過江言霆。
而夜總會的老闆也像是怕我再惹出什麼事來,嚴令禁止領班安排我接睡單,什麼是睡單不言而喻。
這麼一來我倒也樂得清閒,至少不用對那些男人虛以委蛇。
依舊會有客人不停的點我去陪酒,可每次想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領班都會出來解決,到最後我也漸漸摸清楚了那些人都性子。
“聽說你從來不接睡單,身子肯定還很乾淨吧?不如你破個例,陪哥哥一晚上,哥哥肯定不會虧待了你的。”
坐在我面前的男人已經把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摩挲,我挑起眉,笑嘻嘻的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臉,“好啊,不過有個事兒我得提前跟哥說好。”
男人見我答應了看起來格外興奮,眼睛都在放光,“什麼事兒?你說,哥能辦到的哥都答應你!”
我順勢倒進了他懷裏,笑着開了口,“我身上有病,要是哥不怕,現在就去開房。”
不出所料,我被男人一把推開,在這種地方玩的誰不知道要是染上什麼東西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剛剛還對我色心大起的男人現在站在我面前,嘴裏不乾不淨的罵着髒話,然後摔門離開。
我靠在沙發上笑着,幾乎能笑出眼淚來,雖然在這個地方我已經竭力剋制住自己不要喝酒,但時間一長,一口兩口還是免不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日漸衰敗,但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
這麼想着,我拉過一邊的外套站起身,絲毫不管幾乎短到了大腿根的裙子,然後從外套的口袋裏摸出一根菸。
領班剛好從門外進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不知道她是怎麼保養的,看起來依舊美豔動人。
“孟湘,我說你不能這麼趕客人了,要是真的都以爲你身上有病,回頭陪酒的單子你都接不到了。”
我看了領班一眼笑嘻嘻的又摸出來一根菸,“那我就幹個保潔,也不錯,方姐來一根?”
方姐翻了個白眼,還是接過了我手裏的煙,“喲,換牌子了,你這幾天單子還不錯,獎金也少不了你的,好好幹。”
我笑不出來了,只是沉默着吞雲吐霧,煙霧繚繞間,我擡眸看着方姐,眼神格外認真,“方姐,我不想幹了。”
方姐緩緩吐出一口菸圈,一巴掌拍到了我腦袋上,“說什麼屁話,你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處境?”
她說完這句話,也閉上了嘴,像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我當然知道,兩個月前被送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江言霆要我在這裏呆一天,我就永遠找不到其他工作。
沒有人敢要我。
想到這裏,我嬉皮笑臉的吐出一句髒話。
我說去他媽的江言霆。
方姐的煙嚇掉了。
除了房租水電,每個月的藥錢也是個不小的數字,我知道,除了夜總會就只有大公司能養活我。
但是大公司不要我,我只能在夜總會呆着。
甚至一個班的小姐妹也勸過我,在這個地方是看不到出頭的日子的,倒不如老老實實多拿點錢,說不定還能傍上大款早點離開。
我說她異想天開,這小破地方能找到什麼大款,她笑着罵我狼心狗肺,給我的好主意都不要。
第二天我上班的時候,發現原先跟我一個班的小姐妹換人了,我去找方姐,得到的答案卻是她已經離開了。
“她找到了一個小老闆,雖然不算是很有錢,但也算是富裕,而且不介意她做過的工作。”方姐說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實在不行你也去試試看。”
我笑罵方姐傻,眨眨眼睛才發覺眼前一片模糊,再伸手一摸,摸到一手眼淚。
像往常一樣把酒送進房間裏,但因爲小姐妹的離開,我沒心思跟他們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唯一一個能交心的人都走了。
“我說你既然是陪酒的,怎麼一口都不喝?”客人已經喝的醉醺醺,他摟着我的肩膀邊說邊往我嘴裏灌酒,我拒絕了。
“哥,我不能喝酒,陪酒不就是要個美色醉人嗎?”我厚着臉皮湊上去,“難道我不夠好看嗎?”
客人哈哈大笑起來,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震天響。
“好看!我就沒見過比你好看的人了!既然這樣,讓哥摸一摸就好。”他說着就要開始脫我衣服。
我皺着眉躲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平常交心的小姐妹離開了,我今天甚至連敷衍都不太想敷衍他們。
“哥,這事兒真的不行。”我連慣用的理由都沒有給他。
客人當然不滿意,死死抓着我的手想要霸王硬上弓,我也怒了,在這裏呆了這麼久,我沒有奢求過江言霆這麼輕易的放過我,或許他早就把我忘了。
這麼想着,久違的怒氣又重新涌上心頭,我這才恍然驚覺我的棱角和銳氣依舊還在。
只是爲了生活下去,我妥協了。
客人像是惱了,他的指尖還夾着一根菸,就這麼摁在了我的臉上,菸頭的高溫灼燒在肌膚上,我卻連痛都叫不出來了。
想比起幾個月前那場手術,這麼點痛算什麼?
我罵了一句粗話,擡腿把那個男人踢到了一邊,高跟鞋附加的威力顯然不小,我拎着外套和我的打火機瀟灑離去。
下場就是被扣了兩千塊錢。
方姐不止一次勸過我不要那麼衝動,可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開口,“方姐,我不陪睡。”
她也不說話了。
在洗手間卸妝的時候我看見了臉上的傷口,一個小小的圓形,泛着焦黑的顏色,就像我一樣。
從裏到外都是焦黑腐敗的。
這個傷口我沒有刻意去治療,只是咬牙給自己簡單消毒處理了一下,再過了那麼一兩個月,就成了一個圓形的疤痕。
我咧嘴笑了,在這種地方,臉上有疤也是個不錯的選擇。